义庄门外,我与白玖停下了脚步,并未踏入那阴森的大门。并非我不愿进去,而是因为白玖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义庄的气氛显得格外肃穆而阴冷,裴思婧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白玖,后者另一只手正死命地扒着门框,一副无论如何也不愿踏入半步的模样。
白玖固执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我可是大夫,不是仵作!”
裴思婧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两者之间差不多。”
我轻声接话道:“其实两者之间并非全无关联……只是,考虑到白玖年纪尚轻,还是做好全面的保护措施,若是冉遗身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染上可就不好了。”
白玖闻言更加挣扎起来:“怎么可能差不多?裴姐姐是神射手,难道我能说弹棉花的和射箭差不多吗?!医官与仵作根本就是两码事!隔行如隔山!我还是祝你们成功吧。”言罢,他转身欲逃,却被裴思婧一把揪住衣领,硬生生拖进了院子。
“救命啊!缉妖司这是在逼良为娼……不,是逼良医验尸啦!”白玖发出了一声充满无奈与惊恐的叫喊。
右臂终于重获自由,我缓缓站起身,踏入义庄的大门。就在最后一脚跨过门槛之际,我不禁回首望向远方,也不知道爹爹在齐府探查的怎么样了。
卓翼宸立于屋顶之上,目光越过雕梁画栋,落在齐府院内。此时的齐府,仿佛被喜庆的红色海洋所淹没,红绸随风轻舞,映衬出一片即将迎来大喜之日的繁荣景象。两名下人吃力地抬着沉重的嫁妆木箱,小心翼翼地穿行于花丛之间,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
下人甲:"哎,我说老爷也忒狠心了。"
下人乙跟着叹了口气:"是啊,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坚持让小姐五日后准时出嫁……"
这时,管家走了出来,下人甲乙立刻闭上了嘴。
管家严厉地说:"赶紧把东西搬进去,闲言碎语莫要再说,你们难道也想和淡烟他们一样吗?"
听到这话,甲乙两位仆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安。甲仆人靠近管家,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空气中游荡的幽灵听见:“方管家,我们是否应该为淡烟姐他们焚烧些纸钱……好让她们安息,不再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管家瞪了下人甲一眼,冷冷地说:"都说了你只是睡糊涂了,做梦而已。"
下人甲有些犹豫:"可、可我真的看见……"
管家厉声打断他:"不许再提!"
下人甲低头顺从:"是。"
待下人们离去,管家径直朝书房走去。卓翼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管家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即一跃而起,轻盈地从屋顶翻入院落,悄然尾随其后。才刚迈开几步,一阵莫名的异味便扑鼻而来,令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卓翼宸低声喃喃:"这味道……"
裴思婧与白玖并肩立于义庄门前,气氛凝重。白玖眼眶泛红,泪光闪烁,而裴思婧则神色冷静。
白玖哽咽道:“我意已决,待此案告破,即刻向小卓大人请辞。”
裴思婧语气冷淡地回应:“五日之后,你便等着身首异处吧。”
白玖坚持道:“不,我要等破了这桩案子再去请辞。”
此时,我缓步踏入义庄,目光穿过幽暗的走廊,落在裴思婧和白玖身上。她们正与文潇姑姑会合,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白玖一见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希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之初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当仵作!你和小卓大人、文姐姐关系这么好,在缉妖司肯定一定有些话语权吧!”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助,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
但他委实高看我了。彼时,我既不是缉妖司裴统领最宠爱的晚辈,也不是文潇姑姑最疼爱的小侄女……我只是卓翼宸掌中的珍宝、心头上动不得的女儿。倘若卓翼宸没有带着记忆穿越回到这个时候,那么我才是真的无依无靠。
闻言,我轻扬嘴角,一抹淡笑浮上面庞,手中寒英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虽然我和卓大人、文典藏关系好,但在缉妖司内,我却并无多少话语权可言。”我悠悠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白玖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那日在议政厅,我还亲眼见到你与小卓大人谈笑风生,亲密无间。”
听罢,我不禁轻笑出声:“确实,我和小卓大人的关系最为亲近,但说来惭愧,我原本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外人。小卓大人为了让我能留在缉妖司,与各位一同办案,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实际上,我在其中并无多少实权可言。”
“啊!糟糕透了,我还以为之初姐姐你和小卓大人之间……现在看来,真是毫无希望了!我可不想当仵作啊!”白玖听罢我的解释,原本紧绷的心弦终是落空,满腔的期待化为泡影。
“小玖,我确实很喜欢小卓大人,甚至可以说,我深爱着他,胜过所有人。我希望能够陪伴在他身旁,不让他孤独寂寞。”我柔声细语地说道,眼中满是温柔。然而,在心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低语着:卓翼宸可是我亲爹爹,他从小到大将我保护的很好,所以我不喜欢他,爱他,还能爱谁呢?
“啊?什么?”我的言辞反让白玖误解更深,裴思婧的表情也变得奇怪。
“啊!救命啊!”白玖哭丧着脸,被裴思婧硬生生拉进义庄。
裴思婧不再多言,拉着白玖步入义庄,与文潇汇合。义庄内,白绫悬挂,纸钱遍地,却不见一具棺木,空旷而阴森。
裴思婧疑惑地问:“为何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文潇解释道:“果然如之初说的一样,是崇武营所为,他们提前处理了所有遗体,企图毁灭证据,阻碍我们查案。”
白玖闻言,感动之情溢于言表,泪水再次盈眶:“他们真是好人啊!”
裴思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玖立刻改口:“不,崇武营没一个是好东西!”
文潇无奈地说:“看来只能另寻他法了。”
白玖焦急地问:“那小卓大人呢?他现在何处?我甚是挂念。”
文潇回答:“他正密切关注着下一个可能遇险的新娘。”
裴思婧追问:“是齐府即将出嫁的那位小姐吗?”
文潇点头确认:“正是。”
文潇凝视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如果之初的猜测没错,那么这位齐小姐与凶手之间的关系恐怕非同寻常。”
“凶手正是冉遗。他与齐小姐之间,虽称不上暗通款曲,却早已互生情愫,心存私奔之念。只可惜,这份渴望终未能如愿。”我轻轻摆手,语气凝重而坚定。
那的确是事实,齐小姐与冉遗私奔之事,不料却被府中的下人察觉,并迅速禀报给了七老爷。更令人震惊的是,冉遗的真实身份——一个妖,也随之曝光。为了心上人的安全着想,齐小姐不得不做出牺牲,被嫁给了自己并不爱的人。
我低垂着头,思绪纷乱如麻,而寒英手中的扇柄则有节奏地轻敲着我的臂膀,那声音清脆而单调,仿佛是在漫不经心地消磨着时光。
文潇三人转身朝门口走去,却突然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材。白玖顿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晕倒在裴思婧的怀里。裴思婧一边拖着他后退,一边护着文潇。随后,她将白玖交给文潇,自己则迅速拉开弓箭,警惕地瞄准前方。
“大白天的,棺材成精啦!”白玖瑟瑟发抖地说道。
我看着漆黑的棺材,默不作声。这年头,大妖吓唬人的方式真是越来越多了。
裴思婧缓缓向前移动,弓弦被拉得紧紧的。就在这时,棺材盖突然打开,赵远舟笑眯眯地从里面探出头来:“午安。”紧接着,他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大腿上的箭矢,一脸无奈与无语。
文潇和白玖紧紧抱在一起,吓得不敢说话。而裴思婧则是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午安,大妖!”我向赵远舟扬了扬手,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片刻的沉默与尴尬。
“午安啊,之初姑娘。”赵远舟回应到。
“唔……又发现好东西了。”我双眼骤然亮起,泛起金光——那熟悉的预兆再次降临,意味着我的特殊视力又捕捉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物。我轻抬手指,默念咒语,试图将这奇异景象从眼中剥离,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面里】
齐老爷正端坐在书房的书桌前,仔细翻阅着关于聘礼的帖册。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恭敬地捧着一份整理好的嫁妆礼单。
“老爷,小姐的嫁妆礼单已经准备妥当。”管家轻声说道。
然而,齐老爷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随意翻了翻便将其放下。他淡淡地说:“嗯……抓紧时间准备吧,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日。”
听到这里,管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可是老爷……如果水鬼真的来抢亲的话,那小姐她……”说到这里,管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忧。
齐老爷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寒意,冷冷地扫了一眼管家。面对这样的眼神,管家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不再多言。
窗外,卓翼宸静静地站着,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画面结束】
赵远舟小心翼翼地拔出裴思婧的箭,并将其递还给了她。然而,文潇的目光却被赵远舟腿上的另一道伤口吸引住了——那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已经开始溃烂。
“你那个伤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有自愈能力吗?”文潇惊讶地问道。
裴思婧也注意到了赵远舟的伤势,她解释说:“这是崇武营特有的诛妖箭造成的伤害。箭头上涂有一种专门针对妖兽的毒药,能够阻止伤口自然愈合,导致持续溃烂。”
“这么厉害?”文潇好奇地问,“这种毒药是由什么成分制成的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裴思婧摇了摇头,“那是崇武营的秘密之一。”
我缓步上前,查看着赵远舟的伤势。
这时,白玖突然举手发言:“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他。
白玖点了点头,得意地说:“我曾经偷偷研究过诛妖箭上的毒素。它是由猷鼠、鲛鱼和鸩这三种分别能跑、能游、能飞的妖兽毒液混合而成的。”
听到这里,文潇不禁感叹道:“难怪这诛妖箭如此厉害,原来使用了这些最毒的妖兽作为原料。”
白玖显得更加自豪起来:“而且我还找到了治疗方法哦!”
裴思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能解除诛妖箭的毒性?”
“没错,”白玖肯定地回答,“我尝试了上百种草药,终于配制出了解毒剂。”
赵远舟笑着称赞道:“不愧是天都神的小神医。”说完便伸出手来,“快给我看看吧。”
“不用了,小玖。解药还是留着吧,没准日后还有用,大妖的毒就交给我了!”我伸手拦下白玖递过来的药瓶道。
随后,赵远舟只觉眼前一亮,一道温暖而翠绿的光芒自空中缓缓降下,化为一个精致的阵法,稳稳地覆盖在他脚下的地面。随着阵法中光芒的轻轻闪烁,一股暖流渐渐渗透进他的体内,驱散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不多时,赵远舟感到体内的毒素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般,缓缓向外涌动,最终化为一缕缕灰烬,随风消散。
与此同时,他那原本正逐渐腐烂的伤口,在这神奇力量的作用下,竟奇迹般地开始愈合,新生的肌肤平滑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见赵远舟感到舒适多了,我随即停止了阵法。
“这是什么神奇的阵法,竟如此厉害!”白玖眼里直冒小星星,崇拜的看向我。
“无师自通的阵法,我也不清楚。”我回答到。
随后,赵远舟走到一旁已经打开的棺材旁查看。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看面孔,新娘像是被活活吓死的,这冉遗也是真狠。死者不能诊脉,白玖也没了办法。
“咳咳...”面对新娘那令人不安的面容,我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手帕上竟染上了血迹,幸好无人注意。我装作若无其事,将手帕悄悄别在腰间。
文潇一直弯腰在棺材里忙碌着,这时他站起身来,手中隔着一块白手帕捏着一片小碎片。
裴思婧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文潇回答:“这是从死者的指甲下发现的,看起来像是妖兽的鳞片。”
赵远舟凑了过来,接过那片沾有血迹的黑色鳞片,仔细地闻了闻后,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家伙干的好事。”赵远舟说着,转头看向在场的三人,“案子已经破了。我有点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市集上的小食摊仅设三桌,五人围坐。文潇与白玖正享用酥饼配茶,赵远舟则只饮水,未尝食物。
我站在街角,目光随着来往的行人缓缓移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思。
刚刚面具不慎被污渍玷污,已摘下。现我眼上覆着一层神力织成的白绫,面前仅一碗素面,我却因咳血而食欲不振,未曾动筷。
一把剑突然放到桌面上,我抬头看去是卓翼宸,他回来了。
“怎么了,连食欲都没有了,脸色也这么难看?”卓翼宸在我身旁轻轻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地问道。
“无事...眼下查案要紧,我只是不太想吃罢了。”我摆摆手,却没料到卓翼宸看到了我腰间那染了鲜血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