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都城的街道上开始弥漫起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人声鼎沸，市井喧嚣，一派繁忙景象悄然苏醒。
在青岭山深处的小树林中，泥土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令人不禁皱眉，感到一阵阵恶心。
地面被刨出一条巨大的沟壑，宛如巨蟒爬行留下的痕迹。沟壑中的泥土比周围更加湿黏，颜色也更深，隐隐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弯下腰，右手食指轻轻划过那片粘稠的黑泥，随后将指尖凑近鼻尖。“鱼腥味？”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冉遗的影子，未及细想，那股刺鼻的气味已令我感到一阵恶心，喉咙里涌动着干呕的冲动。
白玖趴在枝桠高处，也捂着鼻子干呕了好几下。裴思婧拿出一个橘子递给他，说：“闻一下，反胃的感觉会好点。”
白玖接住橘子，感激地说：“我毫无胃口，谢谢。”
“试试看，可能会让你感觉好些。”裴思婧温柔地回应。
“你也试试……”裴思婧的话还未说完，卓之初的动作便让她将后半句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裴思婧望着卓之初，见她满怀感激地接过她手中的橘子，随后行云流水般的剥开那层薄薄的果皮，竟毫不犹豫地将整颗橘子囫囵吞下。
“多谢裴大人，我正巧感到饥饿。”我满怀感激地望向裴思婧，橘子的清新香气仍萦绕在唇齿间，令我精神为之一振，先前那股刺鼻的鱼腥味似乎也淡去了许多。
裴思婧：“......”
卓翼宸的嘴角轻轻上扬，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小初这丫头，竟然直接将橘子送入口中，这习惯还真是多年未改，始终不愿委屈了自己那张馋嘴。
白玖感动不已，猛吸了几口橘子的香气。与此同时，文潇和卓翼宸捂住鼻子蹲下来，文潇用手捏了捏黑色黏糊的泥土，眉头微微皱起。卓翼宸解释道：“这里是第一桩水鬼抢亲案发生的地方，天都的一个富商千金就是从这里嫁到外地去的……”
文潇喃喃自语：“这么重的鱼腥味？”
赵远舟缓缓走到文潇旁边，轻轻垂下手。很快，黑色泥土里缠绕而上许多股猩红色的戾气，钻进他白皙的指尖，沿着胳膊往上蔓延。赵远舟睁开眼睛，双眼发出红光。站在他旁边的卓翼宸手上的光剑立刻亮了起来。赵远舟抬起头，双眼腥红，目光投向前方。
前方，迎亲队伍吹奏着乐曲，四名轿夫抬着新娘喜轿迎面走来。
迎亲队伍的领头乐师突然停止了吹奏，原本欢快的乐曲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阵阴风吹过，树枝和树叶在风中疯狂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远处，一座废弃已久的庙宇顶上，横躺着一个形似鬼魅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头发湿漉漉地垂落下来，显得格外诡异。
轿中的新娘感觉到了外面异常的寂静，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她轻声问道：“怎么了？为何停下？”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正当她感到困惑之时，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开始滴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冰冷湿润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就在她准备掀开盖头查看外面情况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脚尖前出现了一双脏兮兮、黑乎乎的赤脚——这双脚明显不属于任何一位迎亲队员。恐惧之下，新娘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这声音穿透了整个森林，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与此同时，原本热闹非凡的迎亲队伍此刻变得死寂一片。只见所有参与迎亲的人都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惊愕与恐惧，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夺去了生命一般，场面极其惨烈。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缓缓站起，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新娘抱入怀中，然后慢慢向更深处的林子走去。随着他的移动，破旧不堪的衣摆拖过地面，留下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湿痕。
赵远舟望着前方那道扛起新娘渐行渐远的长发黑衣人身影，轻轻松了一口气。赵远舟缓缓开口：“原来是水族作祟。”
文潇眉头微蹙，追问道：“水族种类繁多，龙、鱼、玄龟、鲛人……你能不能再缩小些范围？”
赵远舟目光一凝，淡淡回应：“长得丑的。”
文潇顿时无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讽刺，阴阳怪气道：“真是好有用的信息啊，真的帮了大忙，可以直接破案了呢！”
“是冉遗。”我轻握着裴思婧的手，两人并肩向前走来。
“妖亦有强弱之别，那么，请问大妖，你们妖又是如何界定美丑的呢？”我歪着头，有些打趣道。
听到这句话，赵远舟登时就来了兴致，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妖的法力深不可测，能够变幻出万千种形态。不过，我们的审美观念与你们人类可是大相径庭。比如在你们看来，白发苍苍往往意味着衰老和不再美丽，因此许多妇人为了保持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不惜食用黑芝麻、何首乌等物。然而，在我们妖怪的世界里，情况却恰恰相反。”
说到这里，赵远舟转过身去，用手轻轻指了指自己那长长的白色辫子尾巴，它正随意地拖在地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在我们眼中，这样一头拖地的白发不仅是岁月沉淀下来智慧的象征，更是强大妖力的表现。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象时，我们都会感到非常羡慕甚至可以说是‘美得不行’。”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这种独特之美的赞赏之情。
而他正好看见起身的卓翼宸踩着他的头发走到树下去接白玖，赵远舟微微愣了一下。
赵远舟心里暗暗抱怨道，卓翼宸和卓之初这对父女...还真是...
赵远舟：“......”
我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最终抑制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大妖，你如今都三万多岁了，有些白发再正常不过，毕竟已经是老前辈了。”我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白玖从树上下来，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但你的发色不也是乌黑如墨吗？”赵远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轻声道：“我之所以隐瞒，是怕我的真身会吓到你。哇~~~~”话音未落，白玖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身旁卓翼宸的头发，力道之大让卓翼宸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本大妖正值青春鼎盛之时，不知初之姑娘芳龄几何？”赵远舟反问道，眼中闪烁着玩笑的光芒。
“虚岁十五，反正比你年轻多了。”我玩弄着手中寒英变成的扇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还不忘面带笑意。
卓翼宸的目光轻轻扫过正与赵远舟斗嘴的卓之初，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仿佛藏匿着一池春水，温润而深邃。倘若昨夜那些梦境皆为真实，那么，或许卓之初才是这六人之中最年长的存在吧。
尽管如今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恐怕卓之初的魂魄却远比昆仑山上那两位山神还要年长……作为上古时代最后一位神祇的转世，她的魂魄年龄绝非寻常可比。
“哼，倚小卖小！”赵远舟冷哼一声，双臂交叠于胸前，脸上写满了不满。诚然，他确实比卓之初年长许多，这一点毋庸置疑。
“呵呵，倚老卖老！”我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笑一声，和赵远舟大眼瞪小眼的怒目而视的互相看着，什么也不做，仿佛两只斗鸡在互相试探。
文潇无奈地扶住额头，轻叹一声：“赵远舟，你今年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白玖十分赞同道：“就是就是！”
恰在此时，裴思婧缓缓开口，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严肃：“请问，关于新娘的遗体，具体是在何处发现的？”卓翼宸调整了一下因突然受力而略显凌乱的发型，回答道：“根据案卷记载，她的遗体是在不远处的那片芦苇塘中发现的。”
镜湖的水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周围静谧的景致。然而，赵远舟的目光却在此刻变得锐利而深邃，眉宇间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
文潇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迄今为止，凶手已经连续七次在婚礼上掳走新娘，而这七位不幸的新娘，最终无一例外地在这片湖水中被发现。”
赵远舟轻轻弯下腰，蹲在湖畔，指尖轻触水面，却并未真正触及。片刻之后，一缕缕暗红的戾气自水底缓缓升起，如同幽灵般缠绕在他指间，被悄然吸纳。与此同时，卓翼宸手中的云光剑亦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这股不寻常的力量。
“吸食戾气，提升妖力？”我不解地重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与惊讶，记得裴思婧曾讲过这起案件，冉遗和齐小姐暗生情愫...那冉遗为何要吸取戾气提升妖力呢？
赵远舟皱了皱眉，似乎刚才吸收的戾气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水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地扫视着众人：“这湖中沉尸无数，理应戾气冲天，但如今所剩无几，甚至不足以塞牙缝。显然，戾气已被那凶手尽数吸走。”
文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妖孽确是为了杀人吸食戾气，借此增强自身妖力？”
赵远舟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裴思婧，后者接着说道：“可是，如果只是为了吸取戾气，又何必费尽心机将新娘们聚集至此抛尸？这难道不令人费解吗？”
卓翼宸接过话茬：“湖中抛尸皆为新娘，而随行者则被随意遗弃在案发现场。由此可见，新娘才是他的目标。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杀新娘。”
赵远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孺子可教也。”
文潇转头望向赵远舟，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那么，他究竟是何种妖怪？”
赵远舟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人，意识到问题指向自己，轻耸双肩：“我也不清楚。”
文潇略显失望：“堂堂大妖竟……”卓翼宸接口道：“虚有其表。”裴思婧附和：“一无所知。”白玖则淡淡补充：“如此了了。”
赵远舟摆摆手，试图缓和气氛：“行了行了，你们这是在故意逗我呢？大荒之内的妖怪数不胜数，这等默默无闻的小妖我又怎可能一一铭记？要查明究竟是何种妖怪作祟，只需前往义庄查看尸体，我一验便知……”
“不必了，崇武营那边早已毁尸灭迹。昨晚我的视力和听力突然失控，无意间探知了他们的秘密。若大妖你不信，不妨亲自前往崇武营查看，结果定会相同。我们即便去了义庄，也只能空手而归。”我挥动着手中的寒英，沉声说道。
“而这杀人夺亲的妖孽，正是冉遗。”我手中紧握的寒英猛地一展，清脆的声响划破静谧的空气。寒英扇身瞬间绽放出幽邃的蓝光，宛如夜空中最深邃的星辰，映照着我灰蓝色的眼眸。
文潇与赵远舟、裴思婧及白玖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目光如炬地聚焦在我身上。卓翼宸缓步来到我身边，轻轻拍打我的肩头，眼神中满是对彼此信任。我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心中已然拟定好了下一步行动计划。
显然他们不是很相信我的一番说辞，但这很正常。
卓翼宸沉声道：“走。”
赵远舟却突然停下脚步：“不过，眼下还有一桩麻烦事需要我先行处理……你们先去义庄等我吧。”
“大妖，关于水鬼案，你没有事情隐瞒吧？”我盯着赵远舟，目光带着审视道。
赵远舟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走了。”随后，转身离去。
我轻轻握住卓翼宸辫子上的铃铛，低声呢喃：“爹爹……赵远舟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是啊，”卓翼宸轻声回应，目光追随着赵远舟渐行渐远的背影，“但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吧。”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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