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临溪边,俯身撩袖掬了些水来,这溪水甚清澈,明朗如镜,故而江陆这会儿才记起此人面上尚还附着一银白面具。
他将之一扯而下,不料手滑,面具很快顺有些湍急的水流冲往不知何处去。
观溪上,水中竟映得一张着眼年岁不过二十三四的年轻面孔,模样俊美清绝,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尤是好看,灰衣飘荡如若立风雪之冷剑,孑然又孤傲。
与之面面相觑,江陆不由拍了拍此人这张脸,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会夺了你的舍……”
缘溪而行,行过一山之谷地,风景再度开阔,举目四野绿树青山不绝,山头莺啼婉转,艳阳高照。在溪水对面山脚下则隐约现出一处院落,这小院独坐落于荒芜之地,周遭杂草丛生,破败简陋得很。
然屋中约莫是有人的,时近日中,就远远飘起炊烟。
走近些许,江陆才见院门半掩,并未闭合,院中有一着衣朴素的妇人背朝门口,曲腰低身往灶下添了把木柴,火苗烧得愈旺,“噼里啪啦”得跳着,锅里不知在煮什么东西。
妇人根本没瞧见外面的江陆,接着进了屋,不一会儿从里屋牵出个四五岁的幼童,女娃娃头上扎两个鹿角似的小髻,脸蛋红粉圆润,稍醺上了脏兮兮的土。
妇人与这女童低语几句,女童便兴高采烈地跑去了后面,一路嚷着“找爹”。
妇人转了身,江陆借此机会敲敲门。那妇人应声将门敞开,许是此地人烟鲜少很久不曾有客到访,尤其这种衣袂翩翩、临风玉树的贵公子,妇人乍见便是一怔,神色有些惊愕失措,江陆见之连忙歉然道:“打扰、打扰,请问这里是……”
“此地为清风客栈。”妇人惊过后笑意很快盈面,换了副热情待客之貌,一指院门上正歪脖上吊的木牌匾,“小公子你是外来的吧,此地荒山野岭着实难寻落脚之处,不如进来坐?”
“啊……”江陆道谢欲推脱,却被那妇人欣然地拽进庭院,四顾左右院中不见一外客,一张方桌之上瓷碗竹筷三副,毫无客栈风姿,故而有些疑惑地道,“客栈?”
妇人和善微笑,解释道:“自然非官家客栈,我和丈夫居于此多年,想来这千崎峰一带景致秀美却鲜有人迹,方圆十里不曾设酒家,便在此处以茶饭待客,但逢有缘人会晤。”
“这里是……千崎峰?”江陆一愣,喃喃地道,“平安州?”
说来甚巧,江陆少爷少年随母访客曾因不慎迷路而至此地,当时约莫行了另一座山,与眼下风景大相径庭。谁曾想一别经年,机缘巧合之下还能重游故地。
“啊,”妇人明显也怔了下,“这里确是平安州千崎峰,公子莫非误入此山?我见公子衣冠楚楚不似赴京赶考书生之流,也非穷困潦倒的行路人,又不是仙门游侠身无带刀佩……”“剑”字尚未出口,妇人戛然声止,神色骤变!因她此时方才留意这位公子腰上佩有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