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叹一进帐篷，就被九个围坐成半圈的人堵在门口，如同在审问要犯。
他笑容一僵。虽然已经猜到他们看到了早上的情形，可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分开之际，杨一叹问锦罗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锦罗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你自己去看着办吧，我就不蹚这浑水了。”
看来，她也想到局面会很尴尬。
杨一叹的目光悄悄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中间那人身上。
……大哥的面具在这种情形下，实在有些……恰到好处。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你们这是……做什么？”
“二哥，你心虚不？”。戴着长红鼻子面具的少年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嗯？”
“本来我们说好，戴上面具所做之事不牵扯私人关系。还是只小妖，你这……”
杨一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解释，另一边一个扎着高马尾小姑娘打断了他，“诶——别说只是凑巧，叫的那么亲近，别想糊弄我们。”
坐在中间的白衣少年站起身，递过来一个银色面具，滑稽的面具遮挡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打趣，“二弟，你面具忘戴了。”
他揽过杨一叹的脖子，“行了，老二早上没戴面具，不算假公济私。”看似解释，实则却是在揶揄。
……真是败给他们了。
“饶了我吧，我都交代。”他讨饶般笑着投降，众人见了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龙湾的浅水轻轻拍打着礁石。少女坐在其上，静静望着海面，身后，一个少年紧咬嘴唇，默然伫立。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想道歉，毕竟，是我间接害了他们……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搜魂……”
“……”
沉默，只有海浪声在空旷中回响。
“你恨我也没关系，这份罪孽是我应得的。”
“……”
“家里人都在等你回去，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人界怎么过活？婶婶家也没人可以照顾你了，不如你跟我回家，有我们照顾……”
“你还记得吧，”锦罗凝望着龙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早上祈祝之时，彩霞染红了半边天，你见过这么大片的鲜红吗？”
“……没有。”
“我见过，”锦罗眼神悠远，似在回忆，“那天，娘为了掩护我，硬生生将那二人拖下水去，我回头望去时，那潭水，已经被染成血红……”
她的话语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天瑜，你知道自我生下来以后，爹娘为何带着我在外面住着吧。”
天瑜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不光他知道，整个天鹏族和空明族都知道。
一个混血的异类诞生了，谁都不知这是福是祸。
空明族还好，闲散了几千年，对此事并不算太上心。可天鹏族自诞生那一刻起，骨子里就带了傲气，在他们眼里，空明族是被淘汰的那部分，而他们是在这世间争夺了一席之地的胜者。
面对云锦罗这个算得上是真正的，目前唯一的鲲云族，自然是百般提防。
“你回去吧，你家里人肯定不是心甘情愿，告诉大伯，既然心存芥蒂，那就继续两不相见为好。扶摇屿，不是我的家。”
“那你要去哪？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天瑜心下一急，出口的话却收不回了。
“你不用知道。”她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你想带我走，不是因为我是家人，而是你觉得我弱小。你心底本就存着愧疚，所以把我当成了发泄愧疚的工具。”
天瑜哑口无言，还想开口，可到底开不了口。
“收收你的自傲吧，尤其是在我面前。我不是你可怜的对象，也不是你寄托愧意的工具。你不用可怜我，我也不需要。”
锦罗站起身，抬脚离开。
她全程没有在天瑜身上停留过一丝目光。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天瑜心中苦涩，却终是没有勇气阻拦。
傲气，锦罗当然也有，所以她才不喜别人怜悯她。
可她又能回哪儿去？扶摇屿不是她的家，赤鳐潭也不是……
“阿锦。”
锦罗纷飞迷茫的思绪被这道温柔的呼唤拉回。看着前方的身影，她眼神逐渐清明，熠熠生辉。
是啊，她的家在这儿……
她很自然地跑过去扑进他怀里，虽然他戴着面具，掩去了半面容，但那熟悉的气息依旧让她感到安心，那虚空的心终于也有了着落。
“咳咳……好了，还有人在……”他的声音带着无奈，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低声提醒。
嗯？
锦罗朝杨一叹身后看去，好些人站在那，眼睛很礼貌地避开了他们。
锦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站好，给杨一叹递了个眼神，他才侧身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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