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九

云光是妖，而众所周知，妖的心肠比凡人要狠毒，他们的心更冷，也更坚硬。云光在人间混迹的万年里，见过无数的人伦惨案，与那些妻离子散、亲朋反目相比，眼前的这三条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抹去他们灵智、将他们变成兵器的军师才是罪魁祸首，他们的悲剧从不是云光造成的，也与卓翼宸无关。

闻言，卓翼宸顺从地闭上眼睛，回想起之前那道和云光一起舞剑的白色身影，体悟着那套传说中的剑法。

倏然，卓翼宸睁开眼眸，灰蓝色的瞳孔染上一层薄冰，水凝成剑，围在他的周身，随他意念，朝两个妖化人攻去。

英磊则趁机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边血迹，举着菜刀，又上去拖住第三个妖化人。

敌方人多势众，可打起来，他们也未必会输。

军师对妖化人的生死并不关心，比起那些可有可无的杀人兵器，他更关心眼前的云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他对着云光笑道：“这位，便是传说中可以实现心愿的神兽孟极吧？”

“怎么，能锻造出此等杀人利器的幕后黑手，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云光挑眉，“居然会想要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外物吗？”

“虚无缥缈之事，自不可信，但孟极大人纵横大荒数万年，自然是最值得相信的存在。”军师说话的语气很认真，仿佛他真的是这般想的，可云光却摆明了不相信他的鬼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浅笑起来。一张脸清冷而又矜傲，干净的没有半点烟火气，偏生那双眼睛里漾着具有强烈攻击性的色彩，媚而欲，唇红的妖异，气质更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你若有所求，不妨明说。”云光的语气十分轻柔，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只要你能付出对应的代价，神佛都不敢许你的事情，我可以。”她微微勾唇，妩媚地笑着，“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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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法阵中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文潇与赵远舟对掌，坚持维持阵法，而英招则独自一人苦撑着结界。

文潇厉声问道：“烛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烛阴不答，他的身后缓缓走出一名崇武营士兵，耳后有着黑色槐树叶印记闪烁：“因为他和我，有一样的目标。英招，好久不见啊。”他双手掐诀，双眼变成金色。文潇和英招的瞳孔瞬间灼烧发烫，视线里，离仑现出了真身。

赵远舟冷笑道：“又来这套肮脏的把戏。附身的次数有限，你这么肆无忌惮地使用禁忌之术，难道也和我一样，一心求死吗？”他看向烛阴：“烛阴，你堂堂山神，竟沦落到跟离仑狼狈为奸？”

烛阴冷笑：“孰狼孰狈？哼，现在连骂人的话，都拿我们妖来作例，你真行啊，赵远舟。你顶着别人的名字，在人间混久了，就忘记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大妖朱厌了吗？”

赵远舟质问道：“你们的目标，是让大荒毁灭，让众妖赴死是吗？”

烛阴摇摇头：“你错了，是让所有大荒生灵，可以自由地来往两界，不再受困于这荒芜贫瘠之地。”

烛阴相信过人，所以他看透了人的虚伪。孟极离开大荒在人间游历的万年里，烛阴都害怕她被人欺骗，而最后，也如同他所料的那般——凡人的贪婪伤害了孟极，也令孟极远走他乡，万年都不得归于故土。

凡人阴险狡诈、谎话连篇，根本就是万恶之源！可笑那白泽神女自诩公平正义，却永远只会牺牲妖的利益成全凡人，她又有什么权力管制大荒！

赵远舟：“离仑给了你什么好处？”

“无须好处。”回答他的是离仑，“我和他目标一致，仅此而已。”

“妖就是妖，永远都不可能为凡人所认同。”烛阴的语气中饱含憎恶与仇恨，“众人曾奉孟极为神女，可也是他们，推倒了神像，将孟极从神台上拉下来，推入泥沼之中。凡人根本不需要得到拯救，他们不配！”他冷冷地注视着文潇，“而白泽神女，区区肉体凡胎，又凭什么可以替妖定规矩？”

“这世上，有很多妖怪向往人间，但也有很多妖怪喜欢大荒的宁静永恒与世无争，那你又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毁了他们的故土家园？”从前的挚友，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赵远舟的心不可谓不痛。

可离仑却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心情：“那是因为他们胆小怯懦，不敢踏足人间。等他们获得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往返两界，他们就会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朱厌，别忘了，当初也是你带我离开大荒，我才得以见识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