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八

面对骤然反水的烛阴，赵远舟的脸上没有分毫的惊讶，反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样子，他道：“烛阴，你果然有问题。”

英招独自撑起结界，逐渐吃力。瞥了不自量力的他一眼，烛阴冷笑：“阵法需两个山神才能完成，英招，你一人苦撑没用，别再妄想拯救大荒了。”

随着烛阴的话音落下，头顶星宿图上的星点，慢慢开始接二连三地熄灭……卓翼宸和英磊听见身后山神庙内震动，正在奇怪，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云光垂在裙子两边的手悄悄负在了身后，她下意识偏了偏头，静静地等待着来人现身。

风吹起她的鬓发，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绪，若真的要说，那应当是一种对情况预料之中的戏谑，仿佛看见了几只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自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洋洋得意，简直可笑至极。

戴着面具的军师领着三个妖化人突然出现在神庙门口，卓翼宸很快就认出了他，正是那一日在思南水镇暗中偷袭他的人，也就是那个绑了他，将他带给青耕的幕后黑手： “是你？”

军师看向卓翼宸，他面具之下的神色，旁人不能瞧见半分，可只单单看他的姿态，便知道他此番前来，定是不怀好意：“卓大人，又见面了。”明知卓翼宸等人对他无比防备，但军师那熟稔打招呼的样子，若是不知情者看见了，只怕还真以为眼前的情况是好友叙旧。

卓翼宸不愿理会这样的卑鄙小人，也知道他心里都是些鬼蜮伎俩，所以并不回应，军师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抬手拔掉身后三名妖化人后脖子上的银针。随后，三名妖化人逐渐醒来，麻木地走上前与卓翼宸对峙，英磊抽出菜刀，打量着眼前奇异的妖化人，神情不妙：“不对！这些不是人，也不是妖！这是……”

大荒妖怪万千，英磊自认这些年见得不少，可他断定，眼前的这些绝不是妖怪，当然，没有灵智的他们也不再是凡人了。

他们是非人非妖的异类。

眼前这些被操控的傀儡，让云光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日见到的被刑天符咒控制的死士，那些是没有理智的妖仆，而眼前的这些，比那一些还更加可怕。

卓翼宸拔出云光剑，眼眸冷意逼人，他站在云光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还不忘招呼英磊： “英磊，退我身后。”

山风呼啸，飞沙走石。

三名妖化人冲上前，与卓翼宸、英磊缠斗起来。云光侧了侧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只见卓翼宸以一敌二，云光剑气势如虹，剑身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云光第无数次心想，她是真的不擅长打架啊，真愁人。

卓翼宸一剑劈向妖化人的肩膀，然而铮地一声，妖化人肩膀被剑砍到的地方显出了红色的鱼鳞片，剑锋不入，丝毫未损。

卓翼宸皱眉：“鱼鳞？”

英磊似乎想起了什么，冉遗案结束后，缉妖司里，赵远舟将几十枚冉遗的黑色鳞片放在白色的手帕里，送给白玖，方便他之后研制新的神药时用。

白玖当时见这鱼鳞又坚硬又锋利，觉得做暗器更合适。想到白玖，不知怎的，英磊又想起了白玖手腕上的纹身，他一怔，正在思考其中的关联。云光瞥了他一眼，一句话就安了他的心：“不是冉遗的鱼鳞，这是横公鱼。”

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横公鱼长得和鲤鱼差不多，鱼鳞硬如钢铁，刀枪不入，是大荒中妖兽的一种。

话音刚落，另一个妖化人冲了上来，他身材高壮，浑身赤红，模样狰狞。他一张嘴，吼出一阵轰鸣之声，如同狮吼功般，音波声浪竟似有形，散发出灵力，周围一阵飞沙走石，地动山摇。英磊捂住耳朵，但依然被音波冲击震飞，英磊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这一回，他认了出来，可正是因为认出来了，他才更加诧异：“全身赤红，声可击山开石……难道是狰？”

章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如狰。

英磊在大荒混迹多年，这些妖兽，他都很清楚，可卓翼宸的面色却变得十分凝重，看着远处造成这局面的军师，他有些迟疑：“你说的这些，都是大荒妖兽，但他们是人……”

英磊：“你疯啦？这还能是人？”

妖化人见英磊摔在了地上，立即张牙舞爪地朝他攻去，忽地无数水状利刃挡在英磊身前，卓翼宸剑身一划，利刃齐齐发射而出。

“小宸，还记得冰夷的剑法吗？”云光站在战局之外，突然出声，“没有神智却拥有妖力的傀儡，已经不是凡人了，无需手下留情。”

这些已经不是人了，无论卓翼宸怎么做，也不会再使他们找回人性。所以，无需再心怀恻隐，作恶的生灵，无论是人是妖，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