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抚摸蜚的脸,青耕噙着眼泪望向他。
那时候,离仑蛊惑她,他说,白泽神女粉饰天下太平,自诩公正,然而她自身是人,不是妖,理解不了妖的痛苦和挣扎。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牺牲妖命来保全人类。
即便青耕自愿牺牲,那些被葬送的无辜生命,也不会因此复活,那些得以享乐的人,亦不会对她感恩,铭记在心。
她的牺牲,毫无意义。
于是在槐树叶和犀角香的双重控制下,青耕动摇了。
纵然她知道离仑未必心存好意,可是他说的话,却让青耕无法拒绝:“你想救蜚吗?”
当然想,她做梦都想。
青耕所做的一切,本来是为了救蜚,可最终却害人害己,她满面泪痕:“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狠话,都不是真心的。或许我有时也会生出愁苦, 但和你一起相守的日子,我,从来都不曾后悔……”
文潇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不要自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离仑。所幸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治好瘟疫。”
赵远舟提醒想要一死了之的蜚:“即便你现在死了,但已经染上瘟疫的人,病症也不会消失。”
大门外一个急促的脚步跑来,英磊背着裴思婧,大喊道:“神女大人!云光大人!不好了!裴大人她……她……”裴思婧从英磊背上跌落在地,已然气若游丝。
英磊搀扶着裴思婧,将她放在软榻上,裴思婧已经意识模糊,病得很严重。跟在后面的白玖急得手足无措,问青耕:“你不是可以压制蜚的瘟疫之毒吗?能救救裴姐姐吗?”
青耕看着几人,表情黯然:“蜚的瘟疫是治不好的。对不起……”
乌云密布,雨水淅淅沥沥。裴思婧性命垂危,一直被她藏在腰间小包里的人偶化作了裴思恒的模样,他一现身,就猛的在云光面前跪下:“云光大人,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这里有很多人感染瘟疫,我没有那么多妖力,救不了所有人。”云光收回一直落在窗外的视线,微微撩起眼皮,凌冽如雪的目光将裴思恒钉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凡人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果,也应当由他们自己咽下去。”若非当初南方小镇的人毁伤了她的根基,如今,她也不至于处处受限,宛若被人折断了手脚。
文潇撑着身子说道:“既然云光的妖力不能救每个人,那是不是可以选择一个人,让他在梦境中许愿治好所有人呢?”
“梦境是不可控的,却都是每个人心底最渴望的欲望的具象化,即便现在记住了自己要‘治好所有人’,真正进入梦中世界后,也不一定能做到。”云光看多了凡人的欲壑难填,有些人,即便是在生与死的交界处都不忘垂涎美色,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无私到坚定信念,确保自己心底最渴望的是治好所有人。
“我可以。”蜚凝望着云光,眼底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孟极大人,让我来试试吧。”
“你?”云光没再说什么,但她眼底的冷意已经摆明了告诉蜚,她恨他,恨不得他即刻消失,既是仇人,她怎么再入他的梦。
赵远舟和文潇分别给了卓翼宸一个眼神,可后者却始终没有上前去劝说。蜚和青耕是很可怜,可云光又做错了什么呢,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无论法理情理,云光都拥有憎恨与愤怒的权利,她应该恨的。
此刻的云光如同一叶扁舟,孤单地飘荡在海面上,无论往何处去,都始终摆脱不了内心的落寞与无助。
若她见死不救,那她与为了一己之私散播瘟疫,致使生灵涂炭的蜚和青耕,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星圻知道了,会怪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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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云光终于动了身子,她来到蜚的面前,食指点上了他的眉心,冷冰冰道:“我只试这一次,若你不行,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蜚与青耕有错,可百姓无辜,既然亲眼看见了,她总不能视若无睹的。她终究还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