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贺宁枝奂就去了趟药房。
既然决定了要为池遇做出解药来,那她当下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毕竟,虽然她和池遇约定的时间是一年,但她的身体可不一定能撑到一年,越早做出解药,她也越早好放心。
要解蛊毒其实说难不难,每种蛊毒都有自己的药引,除却药引和下蛊人的血之外,再辅以百草就是了。
幸亏百草不像百虫一样非天元蛊吸引难以取得,而且正好,皇宫的药房一般就能找齐。
当然,贺宁枝奂并不打算一次性把百草都带回来,毕竟这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他们云疆人解蛊的秘密就也会被一同知晓,云疆如今还能依附着南楚保留下一个国号来不被完全统一,不仅是因为池遇的手下留情,更也是因为世人多少还有些忌惮云疆蛊毒的秘密,一旦蛊毒的秘密被外界知晓,云疆怕是就要不复存在了。
季节的指针转动,已是指向了冬天,花园的湖泊都已经结起了薄薄的一层冰,前几日的夜里也都下了几场雪,原本绿色的草坪被雪遮盖,变得白茫茫一片。
寒风已是刮得人脸生疼,不罩一件斗篷都不敢出门。
贺宁枝奂打发了手下几个侍女去做活,自己披上件斗篷就往药房的方向走。
外面的风夹杂着雪粒往人脸上直吹,吹的人根本就睁不开眼。
贺宁枝奂把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一点,抬手挡在额头前,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前面的路。
只是还没走几步,突然就撞上了人。
贺宁枝奂连忙后退几步,抬头想看清眼前的人,胳膊就被人抓住,往她走过来的方向往回拉。
她用力甩了两下胳膊,终于挣开了那人的手,转身想走。
“贺宁枝奂。”身后突然有人唤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的那瞬间,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很久了,真的已经很久了。
自从贺宁族族灭,自从安答被带走,很久没有人这样完整的叫过她的名字了。
“这么大的雪,你是要去哪儿?”身后熟悉的声音被寒风带到她耳边。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寒风和雪,终于可以睁开眼,果然,是池遇。
“没去哪儿,本来想出来玩雪的,”她并不打算让池遇知道自己要为他做解药的事,随口搪塞道,“你知道的,我们云疆不太下雪的。”
“玩雪?可是你的身体......”池遇看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话后又突然沉默了,他低了下头,像是思考了一下什么,又抬头,脸上已经又是像往常一样的笑容,“玩雪,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我陪你。”
“玩雪”本来就是贺宁枝奂随口说的,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一下子有点骑虎难下。
池遇没去看她的表情,直接自顾自转过身去,走到一旁的草坪边,蹲下身去伸手捞了一捧雪。
贺宁枝奂站在原地看着他,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池遇用手捏了两个雪球,转过身就往她那边丢。
贺宁枝奂急忙闪身躲开,躲过了第一个雪球,第二个雪球却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贺宁枝奂伸手掸去肩上的雪,有些恼怒地蹲下身去也捧起一堆雪,站起身直接就往面前的池遇身上泼。
一大捧的雪直接迎面砸到池遇身上,池遇却好像一点都不恼的样子,只是边笑着边往后略微退了几步。
漫天的风雪好像也有灵性,刚才还刮的人睁不开眼,现在倒是突然停了风雪,甚至有几缕阳光洒下来。
贺宁枝奂没想到池遇真的一点都不躲闪,就这么任雪打在身上,一下子有点愣住了。
“你怎么都不躲开的?”贺宁枝奂放下手里的一捧雪,下意识几步走上去伸出手想帮他拍掉头发上的雪。
池遇站在原地,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还伸出手,不由得站在了原地,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贺宁枝奂走到他面前,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他那样紧张的,又好像是很温柔的眼神的一瞬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但她好像觉得,池遇在等着自己伸手替他掸去雪。
她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想把手收回去。
池遇看着她缓缓放下去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没变。
对了,他不过是因为鸳鸯蛊的作用罢了,又不是真的喜欢......
贺宁枝奂一下子想明白了,原本要放下去的手鬼使神差地又抬了起来,替他掸去了肩上的雪。
池遇没有动,任她帮自己掸去肩上的雪,自己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贺宁枝奂把他肩膀上的雪掸干净了,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她的心突然跳了一下,立马有点不自然的转过了身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段时间,池遇又开口道,“冷不冷?要进去吗?”
贺宁枝奂本来也不是真想玩雪,正好他也主动提了,干脆也就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屋内。
池遇走进门,坐到了桌边,背对着窗户。
虽然贺宁枝奂自从上回那次大病后落下了不能吹冷风的毛病,但日日都关着窗她实在是嫌闷,所以每回那些侍女一出去,她转头就会把窗户打开。
池遇很自然地坐到了风口,替她挡住了寒风。
贺宁枝奂也在桌边坐下,伸手拿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池遇都倒了一杯热茶。
池遇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他在南楚还是在云疆?”
贺宁枝奂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难不成在齐国?”看贺宁枝奂一直没回答,他皱了皱眉有点不满意地又补上了一句。
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所谓的那个“心上人”,贺宁枝奂有点心虚,随口道,“不是,在云疆,我们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池遇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突然低下头去道,“回去了记得告诉他,你现在吹不了冷风了,让他注意点。”
“会的,”贺宁枝奂看着他脸上明显的吃醋,有点憋不住笑了出来,故意道,“放心好了,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池遇看着她笑的样子,突然有点愣神,他下意识别过了头去,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贺宁枝奂没听清他说了一句什么,但也没想多问,干脆岔开了话题道,“干嘛,你吃醋?”
池遇一瞬间有种被戳穿了小心思的不自在,直接否认道,“怎么会,你也知道,鸳鸯蛊的作用而已。”
是啊,鸳鸯蛊的作用而已。
贺宁枝奂也知道他应该没这个意思,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了。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池遇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前些日子云疆送了一批贡品来,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我还有点政务要处理,先回去了。”
贺宁枝奂有点想开口挽留,但她好像没有这个立场去挽留,只好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