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遇想必是有所预料的,几乎在齐国军队围上来的一瞬间,殿门就被他自己的军队推开。
只是,池遇应该是低估了齐国使臣带来的人马。
他自己的军队并无法完全牵制住齐国的士兵,更别提将齐国的士兵完全赶出去。
南楚的军队迅速涌入殿内,和齐国的士兵打成一片,方才华光万丈的宝殿,此刻已是杯盘狼藉。
贺宁枝奂闪身避开几个齐国士兵的攻击,边躲闪边后退,眼角余光环视着周围,找寻着称手的东西能拿来做抵抗。
只是殿内都是杯盘碗筷,实在难以发挥些作用。
面前士兵的攻击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趋势,一招一式,反倒更加凌厉。
贺宁枝奂只好不停地闪躲,不停地后退,直到她闪身绕过大殿内的石柱,再后退一步,后背已然靠上了冰冷的墙壁。
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看着眼前朝自己重重砸下的拳头,贺宁枝奂只好偏头再躲。
心里只剩下了埋怨。
她就不该相信池遇的,一个毛头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会保护她,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假话,不过就是鸳鸯蛊作用下的虚言,她真是头脑发昏才会相信。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她再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看着眼前接连落下的拳头,贺宁枝奂心一横,闭上眼,准备生生捱过这一击。
她能感觉到凌厉的拳风擦过她的耳边,带起她耳边的碎发,她紧闭着眼,意料之中的痛击却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落下的一片阴影,和一声闷哼。
贺宁枝奂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好像突然被挑断了,她心底萦绕着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贺宁枝奂急忙睁眼,看见的却是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竟是替她扛下了那一击。
齐国那两个士兵的攻击被挡下,终于有南楚的士兵上来拉开了那两个齐国的士兵。
几乎是在齐国的士兵被拉开的一瞬间,池遇好像瞬间卸下了力气,整个人往后倾倒。
贺宁枝奂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接住了他。
池遇嘴角已经带上了血迹,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了一抹笑来道,“姐姐,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贺宁枝奂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脑海里像有一阵暴风刮过,想质问的话,想安慰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她想问为什么明明鸳鸯蛊的作用应该已经减弱了他还会挡在她面前,她想问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情蛊的作用还要总是这样保护她。
可是她现在一句都问不出口了。
她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好像有万千言语,又好像只是想这样安慰他。
池遇看着她一脸的严肃,不由得伸出手想抚上她的脸,想帮她把嘴角扬起。
但她避开了。
贺宁枝奂躲开了他的手,终于开口道,“池遇,弱水酒,能解鸳鸯蛊的作用。”
她顿了顿,仔细地盯着池遇脸上的表情,又开口道,“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还会挡在我的面前?”
池遇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将伸出的手放了下去,遮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没有回答。
贺宁枝奂看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已经要震耳欲聋,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站起身来。
南楚的后继军队终于涌入了大殿,齐国的余孽都被制服,这场骚乱终于被画上了一个句号。
池遇被赶来的侍从们急急忙忙地抬走了,最后也没来得及回答贺宁枝奂的话。
贺宁枝奂站在原地,看着池遇被人抬走,接连涌上来的侍女想来搀扶她,却无一例外被她躲开。
贺宁枝奂走出殿门,一片月光照在了她面前的石板上,她抬头,看着黑色的夜空,看着夜空上细碎的星光,没来由的就鼻尖发酸。
心底泛起难过的涟漪,怎么样都止不住。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明明家族灭亡的时候她没哭,明明吞下天元蛊虫的时候她没哭,明明初来乍到背井离乡的时候她没哭,明明计划被安答破坏差点彻底失败的时候她也没哭。
这么久了,明明她一个人背负这些都这么久了,为什么偏偏只是池遇的一次保护就让她彻底崩溃。
她不理解,但她的理智好像已经失灵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流泪,也控制不住心底的难过。
她没有哭喊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默默地一个人走回了寝宫。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模糊,窗口的月光好像散作了点点白光,顺着风的方向一点点,一点点飘散。
她好像看见黑色的天空在一点点崩塌,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消失在月光的河流里。
天地的尽头,好像有一阵飓风,朝着她的方向缓缓前进,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
闭上眼,好像沉入了世界的地底,好像与一片黑暗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