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一晃而逝。很快,眨眼间六年的光阴便匆匆过去了。
凤阳阁里,陈昭昭坐在古琴旁,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弹奏出了一曲婉转动人的曲子。
琉晚在一旁听得入神,待曲终才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公主,这首曲子怎么从未见你弹过?”
陈昭昭微微仰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琉晚,那一双眼睛亮亮的,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透着灵动与俏皮,笑道:“这是我自己创的一首曲子,我取自《风华》。”
陈昭昭自幼生性洒脱,宣帝对她极为宠爱,并不在意她是否习得《女戒》、端庄大方,只求她能自由自在、快乐无忧。景孝皇后的琴曲在京华声名远扬,陈昭昭向来感兴趣的东西极少,唯独对琴曲情有独钟,每日都缠着清儿专心学琴,仿佛生来就具天赋,如今也算是学有所成。
陈昭昭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秋千,神情中带着些许期盼,轻轻地问了问身旁的琉晚:“琉晚,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琉晚欠身答道:“公主,太子殿下三日后归来。”
陈昭昭听后,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又开口说道:“琉晚,你去把那盒桃花酥带上,我们去琉璃宫。”说罢,陈昭昭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想给母后弹她新创的《风华》。
陈昭昭和琉晚缓缓地朝着琉璃宫走去。一踏入宫门,只见清儿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服,正悠闲地躺在一张精美的檀木躺椅上。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
陈昭昭一见到清儿,脸上瞬间绽放出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脚下的步伐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宛如一阵轻盈的风,毫不犹豫地朝着清儿飞奔而去。
眨眼间,陈昭昭就扑到了清儿的怀里。清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得微微一怔,但很快脸上就浮现出宠溺的笑容,伸出双臂紧紧地将陈昭昭搂住。
陈昭昭的小脸在清儿的怀中蹭了蹭,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母后,昭昭好想您。”
清儿轻轻地抚摸着陈昭昭的头发,柔声道:“母后也想昭昭了,我的小心肝。”
一旁的琉晚见状,识趣地欠身行礼,安静地站在一旁。
清儿轻轻地拍着陈昭昭的后背,温柔地问道:“昭昭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陈昭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母后,我自己创了一首曲子,想弹给你听。”
清儿笑意更浓,说道:“哦?那母后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母后,昭昭想借您的心尾琴。”陈昭昭陈昭昭眨了眨双眸,软语央求道。心尾琴,乃是陈翼锦为博清儿欢心,不惜耗费精力,以极为珍稀的蚕丝精心制作琴弦,又选用上等的梧桐木打造琴身。陈昭昭曾听清儿用心尾琴弹奏的凤求凰,那音色比其他琴声更为清脆。
清儿闻言,微微浅笑,轻声道:“你前几日不是还嚷嚷着让你父皇为你打造一把好琴吗?”
陈昭昭嘟着小嘴,软绵绵地撒娇道:“这世间再好的琴,也断然比不上父皇给母后的这心尾琴。母后,您就将这琴借我一用吧。”一边说着,一边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清儿。
清儿终究耐不住陈昭昭的软磨硬泡与撒娇卖萌,心下一软,便应允了此事。她微微侧身,吩咐一旁的宫女道:“去将心尾琴取出,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有丝毫损伤。”宫女领命,恭敬地退下,不一会儿便双手捧着心尾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石桌上。
见状,陈昭昭从清儿怀中起身,坐到一旁的琴凳上,纤指轻拨,优美的琴音顿时流淌而出。
琴音婉转,如林间鸟般清脆,如溪流潺潺,绮丽轻柔。琴音好似勾勒出一副画面,徐徐在每个人眼中展开,一群孩童在池边嬉戏,妙龄女子采荷而归,百姓安居乐业,眼前生动的画面是每个人心中所向往的。
徐徐的,琴音又转,愈发急促,琴音委婉又刚毅,恍若展示了一副盛世的图画,万家灯火,万里山河,富裕繁华。
一曲弹罢,清儿满眼疑惑道:“这曲子倒是不错,只是这琴意怕不是你这个年龄该领悟到的。”
陈昭昭微微一怔,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道:“母后,这还不是我一直跟在哥哥身边,见过的事情多了,懂得也多了嘛。”
清儿轻轻挑眉,戏谑道:“你是不是又偷偷跟着你哥哥跑出去了?”
陈昭昭抬头看向清儿,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讶,道:“母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清儿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慈爱与了然:“你是母后的心头肉,你的心思母后怎会不知?”
陈昭昭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说道:“上月,哥哥前往凌州的时候,我偷偷跟在他身后,被发现后,我百般死缠,他实在无奈,只好带着我一同去了。”
闻言,清儿脸色骤然大变,满是惊愕之色,“你怎敢如此大胆,竟然跑到凌州去了?则允都快束发之年了,行事却还这般荒唐胡闹。你可知这其中的危险?简直是不知轻重、肆意妄为。”
话音刚落,琉璃宫内的宫女们惊慌失措,急忙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陈昭昭见状,心下慌乱,赶忙跑到清儿身边,拽着清儿的衣袖,满脸懊悔之色,急切地说道:“母后,昭昭知道错了,昭昭不该如此莽撞行事,您就原谅昭昭这一回吧。”
清儿看着陈昭昭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脸上依旧严肃。“你可知你此番行为有多危险?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后和父皇如何是好?”
陈昭昭低下头,眼眶微红,“母后,昭昭知道错了,昭昭以后再也不敢了。昭昭只是一时贪玩,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
清儿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陈昭昭的头,“你呀,何时才能真正长大,让母后少操些心。这次便饶了你,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陈昭昭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昭昭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绝不再犯。”宫女们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琉璃宫内的紧张气氛也渐渐消散。
“你在凌州一切可还安好?没发生什么不妥之事吧?”清儿满脸担忧,语气中满是焦急与牵挂。
闻言,陈昭昭想起了凌州的经历,眼眶湿润润的,带着哭腔说道:“母后,您不知道,在凌州,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小孩,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为了一个馒头他们争着抢着……”
清儿轻叹了一口气,将陈昭昭搂入怀中:“昭昭能有此悲悯之心,是为善良。但你也要知道,世间之事纷繁复杂,有些并非我们能轻易改变。”
陈昭昭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眶仍湿润润的:“昭昭知道,母后莫要忧心。只是昭昭见了那些人,我就很伤心。哥哥还说,此后他必不会让南楚发生这种情况,但我还是好伤心……”
清儿听了,心中既欣慰又心疼,轻轻抚摸着陈昭昭的头说:“昭昭你要相信你父皇和你哥哥,只是,此后你莫要乱跑了。”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清儿搂过陈昭昭又道。
“叫《风华》,昭昭希望南楚的百姓能如这曲子中所描绘那般,衣食所依意自闲,住行所安皆所愿。”陈昭昭把头埋进了清儿怀中道。
“是个好名字,满城山河在,唯愿今朝华,那就愿南楚百姓早日能过上美满的日子。”清儿浅笑着说道。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陛下想请您到御书房一叙。”德公公急匆匆地赶来禀报道。
闻言,陈昭昭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清儿“母后,你和父皇吵架还没和好吗?”
“你父皇那个死脾气,非要让我哄他一回。”清儿微微轻皱着眉头,嘴上虽是这般抱怨着,然而那眼神里却悄然藏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温柔。
“那母后您去吗?”陈昭昭眨着那充满天真无邪的眼睛问道。
清儿轻轻点了点陈昭昭小巧的鼻子,无奈地说道:“还能如何呢,总不能一直这般僵持下去,本宫这就过去看看他。”
说罢,清儿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带着些许嗔怒的神色,可那其中又夹杂着些许期待,莲步轻移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中,陈翼锦端坐在书桌前,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时不时急切地投向门口,满心期待着清儿的到来,然而却迟迟不见其身影,就连侍奉的德公公也不见归来。
陈翼锦心中的烦躁愈发浓烈,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倏地起身,整了整衣袍,准备亲自前往琉璃宫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只见德公公神色惊惶,一路跌跌撞撞地小跑而来,尚未站稳便“扑通”一声急忙跪下,声音颤抖着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前往御书房的途中,被人不小心撞下了莲花池,现在昏迷不醒。”
皇帝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交杂的神色,怒不可遏地怒喝道:“什么。”根本来不及多问一句,皇帝猛地甩开衣袖,如风一般大步流星地朝着琉璃宫狂奔而去。
琉璃宫内,陈昭昭伏在床边,小脸哭得通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打湿了衣袖,她肩膀颤抖着,嘴里不停抽噎着。
太医们围在皇后榻前,神情专注而凝重,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手中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歇。
白家嫡子白君朔和程家嫡子程筠跪在地上,他们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懊悔。他们本是想来宫里找陈昭昭玩,在御花园里程筠调侃了白君朔一番,二人你追我赶,却不曾想竟不小心撞到了皇后,酿成了这等大祸。
清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梦中她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那冰冷刺骨的水紧紧包裹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拼命地往上游,双手不停地慌乱划动,双脚用力蹬着,然而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陷得更深。
梦中很多画面如疾风般拂过,东黎慕容家那高大威严的府门、狰狞可怖的人贩子,他们的脸上带着贪婪与邪恶的笑容,粗暴地拉扯着她的手臂,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助、还有阿娘那慈爱却又带着忧虑的面容,阿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嘴里喃喃地说着叮嘱的话语,可声音却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清儿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她醒了,那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了一切。
就在这时,陈翼锦匆匆赶来了。陈翼锦看到清儿的瞬间,全然不顾身旁的其他人,心急火燎地赶紧凑到床边看清儿。他的眼神中盈满了深切的关切与焦急之色,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问道:“清儿,你究竟怎么样?你这可真把朕吓坏了。”
清儿虚弱地朝他瞥了一眼,轻轻微微地摇了摇头:“妾身并无大碍,只是回忆起了一些往昔的事情。”
陈翼锦轻柔地握住清儿的手:“别害怕,有朕在,不管发生什么,朕都会护着你。”
清儿的眼中缓缓泛起一丝感动的泪花,晶莹闪烁:“阿锦,多谢你。”
陈翼锦满含柔情地为清儿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莫要再说这些,你只管好好歇息,一切都等你完全恢复了之后再说。”
此时,屋内的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屏气敛声,不敢出声打扰。
待清儿再度睡过去后,陈翼锦牵着陈昭昭的手,缓缓地来到了琉璃宫的前厅。厅内古香古色,雕花的桌椅摆放整齐,檀木几案上的香炉升腾着袅袅青烟,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你们两个把皇后给撞下了莲花池?”陈翼锦面色阴沉,语气严厉地问道。白家和程家是南楚世家大族,而白君朔和程筠二人的父亲白靖霄、程澜又与陈翼锦自**好,有着过硬的兄弟情,平日里,白君朔和程筠在皇宫闹出一些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触碰到了陈翼锦的逆鳞。
白君朔和程筠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陈昭昭见此情景,赶忙解释道:“父皇,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想找我玩,在御花园跑得太快了,这才不小心撞到了母后。”
陈翼锦眉头紧皱,目光在白君朔和程筠身上扫过,沉声道:“即便如此,犯下如此大错,也不能轻易饶恕。”
白君朔抬起头说道:“陛下,臣知错了,甘愿受罚。”
程筠也跟着说道:“臣甘愿受罚。”
陈昭昭拉了拉陈翼锦的衣角,眼中满是祈求:“父皇,就饶过他们这一次吧,昭昭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陈翼锦看了看陈昭昭,又看了看白君朔和程筠,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次看在昭昭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暂且各罚十个板子,若有下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德公公监刑去吧。”
白君朔和程筠连忙跪地谢恩:“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众人退下后,陈翼锦望着皇后寝宫的方向,心中忧虑重重。
夜里,琉璃宫内灯火通明,璀璨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陈翼锦仔细地剥好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葡萄,而后极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躺在床上的清儿口中。
清儿轻轻咬下那鲜嫩多汁的葡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如春花绽放般的浅笑:“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
陈翼锦满含宠溺地看着她,目光中尽是似水柔情:“哪里会不记得,那会你可是个脏脏包。”
清儿听了,娇嗔地轻轻戳了他一下,佯怒道:“哼,你就会打趣我。”
陈翼锦顺势握住清儿戳来的手,嘴角上扬:“可在我眼中,那时的你也是可爱至极。”
清儿双颊绯红,垂下眼帘,低声说道:“你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
陈翼锦将清儿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深情地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之前我脑海里关于我身世这段记忆很模糊,今日落水后我想起了”清儿收起了脸上的娇羞,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清儿微微坐直了身子,继续娓娓说道:“我本名是慕容清,是东黎慕容家的嫡次二小姐。儿时我偷偷跑出去玩,被人贩子拐卖了。他们将我五花大绑,带到了一艘船上。那日,突然遭遇一场变故,我趁机跳进了海里,然而不知怎的就……”
“流落到了南楚,而后碰到了我。”陈翼锦微微挑眉说道。
清儿轻轻靠在陈翼锦的肩头,感慨道:“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让我在历经磨难后能与你相遇。”
陈翼锦搂住清儿,语气坚定:“往后余生,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清儿抬起头,眼中满是信任和依赖:“有你这句话,我便心安。”
“清儿,你有想过要去慕容家看看吗,毕竟时隔多年……”陈翼锦话锋一转道。
清儿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说实话,我也曾想过,可又怕物是人非,徒增伤感。”
陈翼锦轻抚着清儿的头发,安慰道:“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清儿沉思片刻,说道:“其实我想去看看,你和允儿不能抛下南楚德国事,我想带着昭昭一起去。”
陈翼锦微笑着应道:“好,都依你。”
清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等我身子好些再启程。”
此时,窗外那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了飘逸的纱幔。那纱幔随风轻舞,为这温馨无比的场景更增添了几分醉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