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我一把抱进怀中。我听见有人倒在地上的声响。
“戚述!”皇后站起身来怒道。“在本宫面前动手,你眼中还有祖宗礼法?”
“娘!”他拉长了声音夸张地喊。“是,儿子一时激动,儿子有错,儿子道歉。但这胡言诽谤月儿的贱人拉着她欲行不轨,娘就这么看着?”
侧妃趴在地上开始抽噎,怕是说不清楚话的。我想开口,却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勇气。
此时此刻我哪还顾得上黄家妹妹,除了落荒而逃我脑中已然别无他法。逃,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去阎王殿也无妨。我怎知道这不加掩饰的惊恐却恰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空间。他归罪于侧妃,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也记不明,我只听见了监义院。
家中请来教导礼仪的老宫女口中,那个十死无生,惩治大奸大恶之人的监义院?
我扭头看向皇后娘娘。我说不出话,但眼中满是哀求。我知道她公正,知道她良善,何况她方才许了黄家妹妹无罪的!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态度强硬明白是非的皇后也是会活稀泥的。
还是个中高手。
“行了,监义院那种话你少说,吓坏人家小姑娘。至于这不敬之罪……罢了,上次替太子妃开脱说要自己按家法处置,这次东宫的是非,你也自己去解决罢。”
家法?我想起腿上的伤,心凉得透彻。竹溪说他本只想做个样子,伤成这样全是意外。但下手轻重,旁人哪里说的清楚?什么独宠关切,只怕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幌子。如此偏驳对待,难怪侧妃对我有所成见!况且……李澶月经年习武的身板都抗不过那一棍,况乎侧妃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
我来不及说些什么,太子拿大氅拢了我,谢过皇后转身就走。我走不快,被他带得几次险些摔倒。好容易近了北院,他忽然停下脚步,哈着热气贴近我耳边,桀桀笑道:
“月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什么人都害不到你。”他说着,有意顿顿,好似要我自己反思,但我却想不出除了他,还有何人要与我为难。他见我蹙紧着眉头,轻叹一口气,接着说下去。“除了那黄家丫头,还有你身边那个,叫刘诚的阉人。明知道你有伤在身,还不顾禁令跑去惊扰你,实在可恶。现在好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刘诚?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但我想起那个违反禁令跑进殿内,提醒我皇后问责的内侍?他喊我“主子”,他为我的安危担惊受怕,他必是李澶月极亲信的宫人。
而我甚至没有记住他的脸,也不曾记得我离开北院时他是否已经遭了不测。我大概在颤抖,但至少我稳住了声音,问得好似不怎么惊讶。
“他如何了?”
“小小一个内侍,何必这么上心。”他推开殿门,笑得轻松。“我刚是抽身去看你,还得忙公务去。你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再来。竹溪,扶好你主子。”
我闷声谢过恩,在北风里蹲身直到他身影远去。竹溪说要去安排午膳,我挥手打断她。
“既然禁足令已解,正殿的宫人,是不是可以召回来了?”
竹溪沉默半晌,简短应了一声。
“你去接他们回来,我要睡一觉,我要好好睡一觉。你走吧。”
我解下外袍扔在地上,直直朝里间走去。锦被厚实,蒙在脑袋上,旁人大概是听不见我的哭声的。
但我不愿哭,我只是真的很困,很累。
几乎是瞬间,我已经睡得昏沉,直到被一声连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