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处如同被撕裂般疼痛着，是戾气作祟；脖颈处温热的风，是离仑的呼吸。
慕晚竹吞下喉头的血腥味，她张嘴想要和离仑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曾经他们也这样互相依偎过，在槐江谷、在神木下。
那时的温馨在此时都化作了阵阵绝望，慕晚竹知道如果自己不动手，那么白玖也将随着离仑一同死去。
傲因明显看出两人的不对劲，正准备冲上来却被离仑用法术困在了原地。
她嘶吼、挣扎，却无法靠近互相依靠的两道身影。
慕晚竹想哭，可是她知道自己一旦情绪失控，就会被戾气控制。
动手吧。她这样和自己说。
可是贴在离仑心口的那只手却迟迟没有动作，久到缝隙中的戾气都不再试图翻涌而出。
离仑在她耳边笑出一声气音，语气微弱：“你舍不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我也满足了。”
“阿若，你总说我沉溺于过去。那就像这样，让我留在过去吧。”
“那样的美梦，我不想醒过来。”
慕晚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那些痛苦的情绪。
她垂下目光，让掌心的戾气涌入了离仑的身体。
那些戾气虽然不能像云光剑一般将离仑与白玖分离，却能磨灭他的魂魄，让他彻底消散。
这是最残忍的方法。
就像当初的朱厌对待慕晚竹那般，让被戾气穿透之人彻底消逝在这世间。
靠在她肩膀上的重量慢慢减轻，慕晚竹转头看去，白玖已经变了回来，轻轻靠在她肩头。
只是他仍旧脸色苍白，紧皱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备受折磨。
因为离仑的逝去，束缚住英磊和傲因的法术也解开了。
英磊顾不上其他，几乎是飞扑到了慕晚竹身前。
“小竹，你现在怎么样？我们带白玖回去找白颜大人吧？她一定有办法为小玖解毒的！”
慕晚竹抬起目光，看向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傲因。
她似乎不愿接受离仑的离开，昏暗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慕晚竹收回目光，冲英磊笑起来，摇了摇头。
慕晚竹“不用，我知道戒毒的办法。”
“你知道？”英磊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可是龙鳞只有一片，我们如果想要救小玖，就不必……”
慕晚竹没有说话，指尖翻转，真正的龙鳞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转过头，将龙鳞塞入了白玖口中。
蓝紫色的光点落入白玖口中，让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而一旁的英磊早已愣住：“为何还有一片龙鳞？方才的不是已经……”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看了看脸色红润起来的白玖，又看向面色惨白的慕晚竹。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英磊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颤抖着手扶住慕晚竹的肩膀，却还是不想相信：“你问龙鱼公主要了两片龙鳞对不对？你也会活下来的对不对？”
“慕晚竹！你回答我啊！！”
英磊被她的沉默弄得没了耐心，抬手就要将她抱起来：“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妖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慕晚竹皱起眉头，猛的吐出一口深色的血，染上英磊的衣袍。
英磊不敢再碰她了，扶着她急得直掉眼泪。
“别这样，别吓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说要吃你那样的话了，也不和你斗嘴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再也不会偷懒不磨刀了，你别出事好不好？”
而慕晚竹只是脱力般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语气轻轻。
慕晚竹“你好吵啊，英磊……”
英磊想要抱住她，却又害怕弄疼了她只能轻轻环着她的肩膀。
慕晚竹“但是我喜欢听你说话，你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开心。”
慕晚竹“龙鳞只有一片，我留在朱厌他们那里的是假的，真的被我带来救小玖了。”
慕晚竹“我很抱歉骗了卓翼宸他们，我和他说我会等他修好了云光剑来找我，可是我等不起了。”
慕晚竹“温宗瑜那个老家伙……他想要再次用蜚的妖化人传播瘟疫，所以我杀了他，可是我的神格也没有了，没有神格，我会被戾气控制的。”
慕晚竹“但是只要我死了就没关系了，戾气就能永远被封在我的身体里，朱厌就不用再继续痛苦了……”
大概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这时候的慕晚竹一点也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她只是靠着英磊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小声说着话。
慕晚竹“其实我本来还想把戾气全部净化了的，但是那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我只净化了一点点。”
慕晚竹“我很抱歉，骗了大家好多好多，但是都没办法再亲口告诉他们了，因为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今天会死。”
她原本的计划的确是和卓翼宸说的那样，等她杀了温宗瑜后再与大家汇合。
可是她没有想到逝去神格之后的影响这样大，她好几次都在失控的边缘，若不是心中的强大执念支撑着她，她或许都无法撑到这里。
慕晚竹“不过没关系，那些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我也就没有执念了。”
英磊抱着她，心中悲痛欲绝：“那我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依靠我，为什么全部都要自己扛下来呢？”
慕晚竹听见他的话心中叹息，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只能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慕晚竹“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站在我身后，谢谢你总是相信我。
你是最勇敢的山神大人，也会是全天下最受人敬仰的厨神。
这些话慕晚竹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带着她飘飘忽忽的意识一起落了下来。
不过她的心口却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压在上面的大石头好像一下挪开了。
她到最后也没有骗过离仑，她说的陪他走，就是真的陪他走。
离仑已经孤单了太久了，她一次次失约，这一次，终于当了个守信的人。
希望离仑不要再怪她了，虽然这句话她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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