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从西泽边界回来的张小凡,先是在正乾山呆了半日,后不知在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隔壁妙手峰,忽然来了个清冷无双的天仙子。
一直人迹罕至的妙手峰,今天突然就多了许多年轻弟子,纷纷表示一直非常崇拜妙手峰的门人,只是之前缺少机会,现在贵峰正是缺人之际,我辈愿往啊!
陆逾蕊在人们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倾国倾城”和温文尔雅。
今天却一反常态,直接给所以弟子轰下了山,还大骂道:“一帮冒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少给我来这套,再敢上来,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此话一出,众生退散,再无人敢上去,毕竟陆山主是出了名的较真,几乎是说到做到。
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还是有人成功上去了,连陆逾蕊目瞪口呆,因为理由她还真不好拒绝,简而言之——有关系户。
当张小凡屁颠屁颠地跑来时,妙手峰下已经没地方落脚了,一帮弟子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男人女人都有。
张小凡砸舌,这些家伙未免也太执着了。
没想到,陆师姐的人气会这么高!
回春派总计六百余人,是当之无愧的大宗门,山头面积也是广阔。
而今天,妙手峰下,竟足足围了一半的人!
该峰本就“纤细”,现在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在有陆逾蕊提前警告过,不然这些人的声音得响震天。
张小凡御剑来到半山腰(六百五十丈),离山门还有一百五十丈远,可这里却全是人,至少有上百个。
人人都有自己的“地盘”,都不得逾矩。
这就让张小凡犯了难,直接冲上去,一定会被轰下来(他刚刚就遇见了一个乱闯被打下山的弟子);不走这里就得绕远路(山外五十丈),飞到山顶都要没力气了。
“不管那么多了,远路就远路吧,总比不去要强。”张小凡一转剑身,剑尾拖出一道长长青弧,转眼飞到山段之外。
“快看,有人抄远路。”
“又来个不长脑的,山外风速那么大,又无落脚地休息,这么高的距离根本飞不上去。”
“又有好戏看咯。”
正如他们所说,离开了山体的遮掩,高度越高,风速也就越大,飞行要花更多力气。
一般来说,像妙手峰这样的大山,寻常修士飞到三分之二大概就没力气了,还有天风影响,飞上去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那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的人不是普通人。
全峰高逾千丈,大多数只停留在七百丈以下,张小凡刚刚飞过此处,吸引了许多目光。
疑惑、不屑、担忧……诸多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令他好不自在。
“好多人啊……”张小凡内心紧张,手心微微冒汗。
一直到八百丈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嘻,这是哪峰的家伙,这点修为也敢跑那去,真是不要命了,而且长得也一般。”
张小凡一愣,朝左边一看,一名马尾飘动、灵动可爱的少女御剑在侧,看起来毫无压力。
张小凡疑惑,“你是?”
少女“哈”了一声,看张小凡好像真的不知道,心里便使坏,要吓唬他一下,故作严肃道:“连本座都不认识,现在的弟子真是没规矩,罚你抄经书一万遍!”
张小凡将信将疑。
“哈哈哈,澹台师妹,你咋又跑出来吓唬别人,刚出来就又想被师叔关禁闭?”一声朗笑,又一人冲了上来。
少女复姓澹台,名东菡,是杏林峰澹台炀一的掌上明珠,今年刚好十五,平时鲜少外出,许多弟子都不认识她。
她就经常假扮成门里的老一辈来吓唬人,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这些修为高深的老前辈,总是长得与年龄极不相关。”
“而我又正好和许多前辈外表相似,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我也是‘老前辈’啦。”
公皓成去年就被忽悠了一次,要不是陆逾蕊刚好来找他,不然可真就信了。
但奇怪的是,一直很好面子的陆逾蕊,那次居然没去找她师弟算账,反而觉得这小姑娘特对自己胃口,当即就认她做了干女儿,并跟她说:“自家山门想来就来,这可是连你爹都没有的待遇哟。”
澹台东菡吐了吐舌头,哼道:“哼,乐正师兄就知道坏人家好事,我很不高兴!我决定了,三天不理你!看见没有,是三天哦,整整三大天啊!”
她束起三根小手指,对着乐正冬才晃了又晃,像是在威胁他。
乐正冬才来自满春峰,比澹台东菡大一岁,面容清秀,很有书生气。
他声音温淳,微笑起来如沐春风,“三天时间足够我读完《神魔志异》了,当真美妙。”
澹台东菡听后立即就恼了,嗔道:“臭书呆子,就知道读你那几本破书,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说完她便加速飞了上去,可偏偏又飞得不远,总与某人保持着可有可无的距离。
下方有人注意到,惊讶地抬头。
“那不是杏林峰的第一天才澹台师妹吗?连她也来了。”
“还有乐正冬才,同样是深藏不露的家伙,他为什么会过来?”
“他们旁边那家伙是谁,看起来也是毫无压力的样子,这种年纪就有这等修为,什么来头?”
大部分人都是因陆雪琪的美貌而来,都着想一睹芳容。
不过也有人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打听到此人乃是一个超大势力的高徒,地位超然,如能接近她并留下个好印象,必定能得一超大助力。
而乐正冬才的到来令他们倍感压力,毕竟这家伙来头极大,可不只是回春弟子那么简单。
距离中冲院还有百丈距离,目光也越来越少,张小凡这才松了口气。
乐正冬才与寻常修者不太一样,大家的法宝通常以剑为主(魔教除外),而他的法宝却是一根白玉长笛。
他一手负后一手靠前,相当随性,御狂风而行,“这位师兄不似我派门人,莫不是那日掌门特地接待的贵客?”
张小凡看了看旁边这人,暗暗心惊,这人好生敏锐!
温其如玉,给人的感觉很随和。
他没有紧张感,答道:“这位师弟当真厉害,这都能猜到,正是我。”
乐正冬才哈哈一笑,“我就是猜猜,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两人话很投缘,不一会儿就聊熟了。
张小凡忽然问道:“乐正师弟来此也和山下那些人一样?”
“哎,非也非也,”乐正冬才摆手否定,仰起头颅望向上空那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中冲主院,轻声道:“你见过极光吗?那种只有在北方才能看见的奇观,我见过一次便终生难忘。”
一辈子就出过一次远门的张小凡当然没见过,只听乐正冬才继续说道:
“昨日深夜,我正挑灯夜读,忽然就夜空大明,令我大为震惊,可当我出门想一探究竟之时,天空却又黑了,那种光,亮如白昼,转瞬即逝。”
“失落的我,正要回到屋内时,这时,又出现了一束蓝虹,直破黑夜,落于妙手,映照黎明!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当时的激动,我只知道,那就是极光!”
“所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别的,我是想看看,何人拥有这种雄伟之力,能在这里造出极光?”
张小凡当即想到,是天琊。
如果乐正冬才知道“极光”是一把剑弄出来的,那表情得多精彩?
“嗯?”乐正冬才忽地记起前面还有个小姑娘在生闷气,于是告辞张小凡急忙去哄人去了。
张小凡:“……”
……
来到山顶,他们发现,大院门口围了好几个人。
“哎呀,成哥你就行行好,就放我进去吧。”一名灰衫白裤的男子求着公皓成,后者坚决不放。
他们都有自家师父的口信,说是邀请陆逾蕊出来一叙,其实都是他们上来的借口而已。
“好了!我再说一遍,今天不管是哪个人来了都没用!总之不是与我师傅同辈的人,想都别想!”公皓成态度坚决,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此时,澹台东菡大步而来,喊道:“皓成大哥,许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硬气了。”
公皓成一愣,“东菡师妹,想不到你也会来。”
众人不忿,这家伙谁呀?
“你进去没问题,”突然,公皓成注意到了她背后的张小凡,心中一喜,大笑着推开众人,走了出去:“小凡,哈哈,你可算回来了!”
张小凡抱了抱拳,笑道:“公师兄。”
公皓成一脸不乐意,摆了摆手,道:“什么公师兄,叫起来多生分!你以后叫我成哥就行了。”
这称呼……呃。
张小凡有点难为情,一番思索后,道:“额,还是叫你‘皓成哥’吧。”
公皓成大笑道:“随便随便,你喊着顺口就行。”
两人看着就像许久未见的兄弟一样,不仅他们蒙了,就连澹台东菡也蒙了。
这家伙又是哪位?
唯独乐正冬才知道内情,一脸平静。
公皓成突然勾住张小凡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远离人群,小声道:“我跟你说啊,一会儿你可得长点心,不要失了规矩,明白没?”
“为啥?”张小凡微愣。
“啧,这你别管,你只需知道,你是来这干嘛的就行了,接下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公皓成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
“我来干嘛?我当然是来找陆师姐的。”张小凡直白说道。
这时,一道清冷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哦?你找我,想做什么?”
张小凡如受重击,心里扑腾一下,这声音萦绕在耳,便如仙乐一般,片刻后他发现公皓成已经不见,他闪电般回头。
陆雪琪静静伫立在那,轻轻的风,微微吹动她的鬓发,落在那张绝世的面孔之上,几缕发丝时而飘动时而静止,双手随意安放在身前。
在林间静谧处,她仿佛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仙子,无需妆容色,无需芙蓉裳,素颜白衣胜千娇。
张小凡从未见过这个状态的她,宽松舒适的白衣,披肩而下的如瀑长发,一副休闲衣装,仿佛仙子换上了凡衣,成了凡人。
但似乎有点不对劲,陆师姐怎么脸红了?!
“你来找我,为什么这么慢?”陆雪琪头微微有些沉,但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想问这一句。
……
三时辰前,张小凡刚刚回来。
在中冲院内,陆逾蕊结束了守灵,他们这一脉就是这样,不像山下世俗那般要守七天,一柱白灵香烧完就行,时间多寡全看天意。
主堂后院,有两名身材不分上下的女子相对而坐,边磕瓜子边闲聊。
陆逾蕊穿着一身玄黑色便衣,衣物紧紧贴着,身材凹凸有致,尽显完美曲线。
原本宽松的衣服被她一穿就变式了,主要是那胸前的巨物太过壮观,总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陆雪琪就没她那么夸张,不过一个层峦叠嶂、横看成岭、侧看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绝对是没跑的了。
她磕着瓜子,就着小酒,脸蛋微红,看着对面那令她都有些眼馋的美丽容颜,笑道:“我要个男人就好了,一定把你娶了,给当我媳妇。”
陆雪琪捧了几颗瓜子,磕得很慢,对于陆逾蕊的无故调戏习以为常了。
之前调戏她还会反抗一下,现在就成“死水”了,让陆逾蕊好生遗憾,变得不可爱了。
“哎,我说,雪琪你到底在等谁呀?看你这一天天的魂不守舍,定是在等你的心上人吧!嘿嘿……”陆逾蕊笑容诡异,一动不动盯着陆雪琪的眼睛,企图找到一丝破绽。
刚开始,陆雪琪纹丝不动,让陆逾蕊大叫“道行真高”,可却被后来她随口一句“张小凡”给破了功。
陆逾蕊能清晰地发现,陆雪琪的那双似秋水般明亮的眸子,有一刹那怔住了,秋波婉转,春意无限。
陆逾蕊心中大喜,正要好好捉弄一下这小丫头,突然被徒弟告知,山下来了一堆人马,好像都是为了来看陆雪琪的。
这给陆逾蕊气得,当即就要穿上大衣出去好好教育教育这些小混蛋。
什么玩意?打主意竟敢打到我家雪琪身上了?!
但她突然停在门口,回头瞄了眼若无其事的陆雪琪,又瞧了瞧门边的大徒弟,又联想到“张小凡”这个名字。
于是,她拉上徒弟。
两个家伙,一个百年未嫁,一个几十年不曾摸过女人的手。
两个情感线几乎没有的纯情男女,开始对凡雪两人的身份,进行了无限猜疑。
经过一柱香的激烈争辩,再结合二人对男女主的印象,可以得出:
“一看见她就会脸红。”
“对谁都冷冰冰的,独对他一人特别。”
陆逾蕊和公皓成几乎同时点头,一致认为——这两位有问题!
说到这里,公皓成就不得不佩服了,她师傅明明失了部分记忆,还能这样脑补,着实牛掰。
随后,就是陆逾蕊大骂群雄的事情了。
陆雪琪对这些却一直不闻不问,只是一个人待在院内磕瓜子,偶尔也会试着喝点小酒,结果把她给熏得不行,还被刚好回来的陆逾蕊撞见,给狠狠嘲笑了一番。
陆雪琪不服气,好胜心一下上来了,决定再喝!
陆逾蕊乐意至极,心里美滋滋,早就像知道冰山美人喝醉酒后,是个啥模样?
是出水芙蓉,还是梨花带雨,亦或是别的什么?
喝呀喝呀喝呀……
一直到陆逾蕊大喊着冲进来,把伏在石桌上的陆雪琪一把抓起摇醒,“你梦里的张师弟来了,别睡了!醒醒!醒醒!醒醒!”
日上三竿,已经是下午未时了。
幽幽醒来的陆雪琪,脸上还是有些红扑扑的,听到陆逾蕊的叫唤,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沉。
好在影响不大,甩开陆逾蕊抓着肩膀的手,走到池边掬了点水,轻轻滴在脸上,冰凉之意快速驱散大部分了酒意。
“哼,这小子居然这么磨蹭,雪琪啊,待会咱们可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太没时间观念了。不过你等会,我去屋里给你找件漂亮点的衣服。”陆逾蕊一溜烟窜进屋内,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但好像陆雪琪并没有听清她说了啥,只听懂了一句,“他为什么这么慢?”
……
面对陆师姐的疑问,张小凡一下子就慌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想找张前辈,但他闭关了。
想问公师兄,但他已经跑到人群里去了。
吓!
一堆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张小凡登时觉得脸皮滚烫,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陆雪琪依旧在默默注视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突然的脸红,让她心里莫名地有点暖和。
渐渐地,她笑了!
仿佛青春期的少女情动,纯洁而无瑕。
只是一瞬,却如惊鸿一瞥,深深烙印在张小凡的脑海中,以至于过了许多年后,他回首过去,依然觉得这是人世间最美丽的画面,没有之一。
……
院门前,除了一群气得抓心挠肺的关系户和几个吃瓜群众,又来了一人。
陆逾蕊匆匆赶到,嘴里不停地念叨:“傻丫头,你东西落下了!”
众人顺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