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很火的一个文案,是不是大家都有这样一个表姐:卷着大波浪,吐着亮晶晶的唇彩,即便没有卧蚕也没有假睫毛,照样美得恣意美得随性。
我还真的有一个符合上述所有条件的表姐,不过是个傻的。
她没有任何智力缺陷,她嫁错人了,失败的婚姻是个环环相扣的沼泽,连带着她,也变得一无是处。
她很漂亮,那时候回来省情的二表姐,从市里到乡里,她急匆匆赶来。却只见得二表姐的残影。她拖家带口来的慢,等她到的时候,二表姐已经走了。她在院里懊恼,皱着眉,手里牵了个女娃娃。那年21,她结婚了。二表姐却没有。三姨说:“她呀,跟二表姐关系最好了。”但是我看见意气风发的二表姐,一点想起她的样子都没有。结婚一年的她,还是很漂亮,那双婚姻罪恶的手还没把她抠没,她还不知道自己所嫁非人。又是黄昏,人迟暮中的错过都在黄昏。她和二表姐真的错过了,她选择停在原地,谁又能等她,谁又稀罕等她?
她结婚那一年,婚礼简陋的不行。妈妈和几个姨找得到配得上寒酸婚礼的礼品就是一筐鸡蛋,五筐鸡蛋摆在婚桌上,还有加起来一共200块钱的礼金。她的婚姻,在旁人看来就值200块钱。她穿的一身红,是那种裁缝家里的老款礼服和一个戴了红领带,穿着劣质西装的男人站在一起觥筹交错。一点都不美,只有她在笑。这场婚礼里,真的笑得只有她。三姨在饭席上暗骂新郎家爸妈都不来,她的婚姻不被祝福,但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又或者她不在乎,她在乎爱情至上,她在乎婚姻美满靠自己感觉就行。下午,她的嫁妆排面很大,几个几个红箱子往大货车里装,从白天装到了晚上。她的嫁妆排场还是大的,男方那里呢,我掰着手指数了一会儿,抬头就送完了。我觉得说这场婚姻是个赔本买卖,不好听。这样讲的话,她像个赔钱货。那个男人看起来面相就不好,大家冲他敬酒时,他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像地里随处长得狗尾巴草,胡乱生长。他很不重视这场婚礼,他把自己当成名利场的清心寡欲的道士了吗,装腔作势,他不是个好人。那是9岁的我对于他婚礼全部所作所为得出的结论。果然,他结婚第二年开始赌博,他家里的人因为这个也不认他。我那时候才知道,他是个二流子,是社会最不被认可的那种无所事事的人。男人要拼搏,这是我们家那边所有人从小就听到大的道理。表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把那股子观念生生从脑袋里面薅出去了。她低嫁给了一个无论家室还是外貌都配不上她的贱男人。那个男人叫三姨夫和三姨爸妈,然后亏空了三姨家所有家产。三姨说要给表哥修个二楼娶媳妇,7年了,二楼还说没有建成功,我的表哥也还是没有娶到媳妇。我的表姐真做到了家破人亡。因为第六年,我的三姨夫得了老年痴呆,三姨全家经济停滞。我的表姐成为了那个人面兽心“道士”所画的幸福休止符,三姨家不会幸福了。三姨在我小时候最喜欢摆弄花草,在院子里种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我上次去看的时候,花都烂完了,枯萎的鸡冠花残存着点艳丽,成为这样昏暗无光日子里一点色泽。不过,它也快没了。死亡不过头点地,那鸡冠花只要一毫米就能挨近地面,彻底陨灭。经营幸福的日子也得有幸福才能经营,可惜,三姨家没有任何幸福复苏的迹象。
我在三姨夫认不清我的目光里,渐渐退出去。
我是谁?我也是那个傻表姐家女儿嘴里叫的姑姑。
要是我之后的日子过得和她母亲一样,她就也写这样一篇文章悼念我,挖苦我。让我的幸福也跟鸡冠花一样,头点地。
表姐后来去了江苏电子厂里打工,我的表姐夫成了张爱玲写的《沉香屑——第一炉香》里面的乔琪乔,一个专门靠女人养活的伪君子。
我的表姐夫是一个靠表姐养活的丑男子。
表姐夫赌博后第二年,开始伸手往亲戚那边借钱。亲戚都趋之如骛,提起我的表姐,大家都说一句:“那丫头,一辈子算是完了。”
苏州那边天气很好,温润的天气适合养表姐那细嫩的皮肤。
不过表姐,还是当心低头,我怕苏州的湖水因为她的动作,倾潮如注。
为什么不可怜她?为什么不去篡改她的故事试着让她的人生看得稍微过得去一点。
她没救了,你就让她这样心死好了。
毕竟她在废墟里过了20年,没有一次提出过离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