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麻雀在一棵海棠树上叽喳嬉戏,抖下几朵花瓣。一片花瓣,随风飘至一处,落在一片磨损的木地板上,没等它落定,一只玄色长靴便踩了过来,瓣身也同那木地板一样了。
“娘亲,孩儿这就为你报仇去!”
声音悲壮,如同一只从山巅飞向谷底的鹰,划破苍穹,打破谷里的寂静。
红杆长枪在空中划出一圈圈残影,一只苍蝇不识趣地飞入,却被铁锈的枪尖顷刻撞出,弹落在海棠树下一只酒樽里。
间歇,红杆长枪顿在空中,红缨散落,又听到那人喉间发出低鸣。
“狗贼,拿命来!”身子一跃,枪头落地,在那木地板上划拉着……
关应昌一指伸进酒樽,从里沾出一只死苍蝇,甩甩手,却不见掉落,皱起眉,又用拇指弹开。
他对身侧人摆手,那人便带着两人朝戏台上走去,将那戏子拖下,拉到一角打起板子,疼得他直惨叫喊冤。
“爷,这已经是第一千三百七十一个了,还要找吗?”王似绅哈腰问道。
“这么大个地方,竟找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戏子。”
酒樽摔至桌面,桌身微晃,留下一道浅坑。
回廊走来三人,其中一人被身后两人押着往前走。
“统帅,你要的人,我们抓回来了!”
干努巴把人往地上一丢,那人瘫坐在地,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愤怒。
关应昌上前一看,见其眉目秀丽,无半点英气,是个身着男装的女子。
他用扇子抬起她下巴,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陆瑾?”那女子不吭声,只恶狠狠瞪着他。他收回扇,“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干努巴得逞一笑,看向阿护,对方也心领神会。
“哦,”关应昌突然看向阿护,“你跟我来。”
杨佐儿被带到一间空荡的房间,这里虽没人居住,却是一尘不染。
“哼,你给我老实点。”干努巴瞪着她,警告道。
杨佐儿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道黑影闪过,一把榔头悬在干努巴头上,没等他转身,榔头便死命朝他要害处击去,一下又一下,像棒打西瓜。不一会儿,干努巴流着满头血,抽搐着身体趴死在地。
杨佐儿心吃一惊,缩到墙边,见干努巴身后之人却颤抖着手,连哭带笑,跪地悔道:“大哥,对不住了!”
*
海边
几人围在一团渔网前,尝试将缠绕在一起的渔网理清。
一双笨拙的手跟着左右摆弄。
陆瑾:“这也太难了。”
“多解几次就好啦!”
陆瑾肩上搭来一只手,她回头一看,对上一双暖洋洋的笑眼。
“走,我带你去玩!”虞明玉牵起她,就往外跑。
“活儿还没干完呢。”陆瑾仍惦记着那几张渔网。
“让她们弄吧,你是病人,你需要好好休息。”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骑马!”
“骑马?”
“嗯,你会骑马吗?在海边骑马,很有趣哟。”
“我…”陆瑾思考着,“好像会吧。”
虞明玉笑道:“不会我教你!”
她们来到一个用木板拼接而成的小木屋,屋外一个戴着草帽的大爷正在晒网,旁边就有个马圈,里边养着一匹黑色骏马。
“汤爷爷,我来骑马了。”虞明玉向他打招呼。
大爷耳朵有些耳背,听不清她的话,但见到她就明白她的来意了,便指了指马圈,让她自己牵。
她抚摸着黑马的头,对它说道:“马儿呀马儿,今天我带了个朋友来,你可要给我点面子哦。”她把马牵出,先骑了上去,手递给陆瑾,示意她也上来。
陆瑾搭着她的手,跃身马上,一气呵成。
“你,你怎么上来的?”虞明玉吃惊道。似乎没见她向自己借力。
“一下就上来了。”陆瑾懵懵懂懂,坐在马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给你,”虞明玉把缰绳递给她,“你来牵。”
陆瑾接过缰绳,肢体像受过训练般,自然而然就能策马前行。
“原来你会骑马呀。”虞明玉笑道,她把身子向后一靠,靠在了陆瑾怀里,侧头看向她,又两手搭在她手上,紧紧扣住。
陆瑾怔了一下,身体僵着不敢动。
“我问你,如果哪天你恢复了记忆,你会离开这儿吗?”
“可能会吧。”
“那…你走后,还会回来吗?”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要是你以前也对别人说过这话,那你现在算不算撒谎呢?”
陆瑾沉默,她确实感觉自己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些内容又反复在梦中出现,却模糊不可辨。
“你不要走好不好?”虞明玉极尽恳求。她从未求过谁,在这儿生活多年,难得有一个想真心接触的人,就像在干旱之地遇到的第一滴甘露。
陆瑾不知她是何意,吁马停下,看向她,道:“如果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人需要我,我非回去不可呢?”
虞明玉:“那你要带上我。”
陆瑾见她不容狡辩的模样,不知该做何回应,便继续策马前行。
谁知身下的黑马突然有了脾气,竟不走了,来回踱着步子,颠得人坐不稳。“扶稳了!”
陆瑾试图牵制住马匹,奈何它实在不听话,像是要把二人从马上甩下似的。
虞明玉紧抓着她,嘴角上扬,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了侧面。陆瑾一手抓住她,欲把她拉回,却反被她拖下了马,重重压在她身上。
二人仅差一点就触及彼此的唇…
陆瑾眼神闪动,忙起身背对她,不敢与她对视。
须臾,她才想起来对方仍躺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陆瑾问。
“手有点疼。”虞明玉露出一截手腕,那手腕是刚才被她压到了的。
陆瑾看了看她的手,有些红肿,是扭伤了的,便道:“这可怎么办?”虞明玉见她呆呆的,道:“给我揉揉就好了。”
陆瑾犹豫着,又见对方递来手腕,只好帮她轻柔地按压,她还是疼得叫出了声。
“嘶,好疼啊。”
“忍着点,我记得扭伤了用冰敷会好得快一点。”陆瑾喃喃道。
“你记得的东西都好奇怪啊。”
“嗯,我总感觉那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能让我本能的想起来。”
虞明玉忽然想起她听到她夜里的梦话,总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这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那,魏禾风是谁?”她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