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

暮色降临，陆瑾再次来到祈云宫，她在门外久久伫立，听见宫内传来一男一女寻欢作乐的大笑声，她面如死灰，眼藏怨恨。

她怒视着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影子。

不多时，那俩人兴是玩累了，一人退着步子走了出来。

陆瑾见梁平海半敞着上衣，牵着魏禾风的长袖引至门口，他满头大汗，面红耳赤，身子虚脱得像能随时倒地，却依旧乐此不疲。

“公主，明天继续，明天我们玩点更刺激的......”他手勾着她的下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魏禾风浅浅一笑，将他推出了门，目送着他离去了。

待他走后，她看到站在门外的陆瑾，像个木头似的，浅浅留下一句：“进来吧。”而后吩咐其他人为其备水沐浴。

陆瑾跟在她后面，到隔帘处，见地上散落着许多衣物，空气中又散发着淡淡兰香，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她和那男人的味道。她胃里又是一顿翻滚，厌恨之情更甚。她停在帘外，静待吩咐。

“你稍等，”她说，“我先洗个澡。”

丫鬟为其她褪下上衣，挽起长发，露出一块白皙的后背，陆瑾见她左肩上仍留有一块暗红印记，很深。

她的记忆一下被拉回某一晚上，那是她给她留下的，被刀划伤的印记。

那时，魏禾风对她说，这像梦，感觉不真实，除非用刀刺她一下。她起初是不愿意的，拗不过她连哄带骗的撒娇，便小心翼翼地在左肩上浅浅一刺，谁知刀才落下，她便起身用力向那刀尖靠去，本浅浅的伤口一下被划出一道口子，流了些血。

“疼不疼？”陆瑾心疼问道。

魏禾风只是摇摇头，“和以往经历的伤痛比起来，一点都不疼。”

她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不愿再次揭露她的伤疤，便安抚着睡了过去。

......

“你们下去吧，”魏禾风遣走了下人，又看向陆瑾，“我很快就好。”陆瑾没等和她对上眼睛，忙低下头，浅浅应了一声。她看着脚下满是散落的衣物，想起刚才的回忆，似乎更讽刺了。

丫鬟走后，关上了门，现在只剩她和她两个人了。

屏风后沐浴的水声，像浇花般一点点淋在身上，她悄悄走近，透过屏风镂空雕花处看到那戏水女子，姣好的面容在升腾的热气下，显得格外娇嫩，好似一只能掐出水来的蜜桃。

“双玉，我想听你唱戏。”魏禾风突然叫她。

陆瑾屏住呼吸，退回几步，生怕被她发现，她不知该不该回应。

“双玉？”她又叫了一声。

“在。”谁知，嘴比脑袋快，才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忙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又再多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呀？”

“没......没有呀，我在听。”

“嗯，我想听双双蝴蝶.....什么风流？”

“双飞蝴蝶懂风流，花开并蒂在枝头。”“嗯，就是这个。”她开心地笑道。

她又走近一步，又看她轻柔地揉搓着颈部，五颜六色的花瓣在水面荡漾，一缕发丝柔柔的贴在面颊上。

“天地万物多情意，草木有知解温柔，双飞蝴蝶懂风流，花开并蒂在枝头，鱼儿戏水结伴游，湖上鸳鸯乐悠悠，乐悠悠.......”

陆瑾又见她将水抚至背部，摸到左肩的红印，手指在上面久久徘徊，眼眸中竟多了些许温柔。

“双玉，你觉得这世间有真情在吗？”魏禾风突然向她发问。

陆瑾一脸茫然，“小的，认为是有的。”

“真的吗？”魏禾风叹了口气，“那为何我遇到的总是一些风流债？”

陆瑾沉默不语，不知她有何意。

“我以为遇见一个真心相待的人，只要彼此坦诚就没什么渡不了的难关，可从未有人对我坦诚过，又或者，曾经有，但她也早已把我忘了。”

陆瑾咽了咽嗓，道：“可能她有难言之隐吧。”魏禾风浅浅一笑，道：“也许吧。”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陆瑾见她欲起身，缓缓向她靠近，脚下轻得听不到半点声音，直到来到她身后，她都没意识到。

“魏禾风。”

陆瑾用手腹触摸着她左肩上的红印，对方因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身子轻微颤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魏禾风沉沉地呼吸着，没有回过头，而是从水面倒影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陆瑾见她胸前的水面随着心脏的跳动而轻微起伏着，不断推着发丝水珠滴落而生起的涟漪。

魏禾风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脸，随着一道白亮的光闪过，一把冰冷的短匕首贴至她颈侧。她浅笑一声，平静地问道：“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陆瑾持刀的手僵在了原位，愕然地退了半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那你......难道......你是故意的？”

陆瑾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次接近她，她都把人遣走了，独留她一个，总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她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禾风起身转向她，全然不顾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不顾她是何表情，自顾自走出浴桶，找来一条白色长巾裹住了身子。

陆瑾脸烧得通红，见她朝自己走来，心虚地别过头去。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吧。”她抬起下巴，将那白皙的脖子露出，闭上双眼。

她脖子上有一颗浅浅的痣，陆瑾看着那颗痣，咽了咽嗓，将刀背抵了上去。

她们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胸腔的起伏，陆瑾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又顺着她高挺的鼻梁向下滑，眼睛停留在丰润的红唇上，久久徘徊。

陆瑾突然觉得手背有些温热，却见对方眼角溢出几滴泪，沿着脸颊滴落，不仅滴在她手背上，还滴在她心里。

她将刀挪开，扔到地上，抱住她，道：“我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