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

陆瑾修完纸鸳后，让人替她送去了太子府，她则被叫去了祈云宫。

听带路的小厮说，宫里来了位宾客，是哪个府上的大人，他也不晓得，只知道公主晚些时候要宴请他，叫来陆瑾是为闲时听听小曲。

“公主殿下，人已带到。”小厮在门外说道。

魏禾风正与那人笑谈，应道：“好，让她进来。”

陆瑾走进，见帘内坐着俩人，那相貌堂堂的应该就是小厮说的大人了。

只见那人捏着一串葡萄，吊在嘴上，仰着脑袋，一颗颗咬下，盘腿在那罗床之上，在魏禾风面前毫不顾忌，她还为其斟酒，送到嘴边，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

魏禾风见她进来，向她介绍那男人：“这是梁大人。”

陆瑾看了两眼，见他敞开着上衣，脸颊微红，应是喝醉了。

那梁大人眯着眼审视了她一番，捏过魏禾风的手，笑道：“公主对我真上心，竟知我爱听戏。”魏禾风娇媚一笑，打掉他的手，道：“就你嘴贫。”

“嘿嘿嘿嘿......”梁大人高兴地站起身，就要抱过去，魏禾风一手抵在他胸前，看了看他身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回头一看，见陆瑾仍毕恭毕敬地站在帘外，便咳了两声，整了整衣裳，意味深长地荤笑道：“今晚嘿嘿，今晚再......”

魏禾风对着帘外，道：“双玉，你可有准备什么唱段，让梁大人也听听。”

“有。”陆瑾冷冷答道。

她有情绪想发作，但她又能怎么发作呢？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戴上了这人皮面具，既掩饰了自己的面貌，又掩饰了自己内心。

她感到恼羞成怒，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俩在眼皮底下嬉戏，她想上前争辩，却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与其争辩。

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对方一个笑柄。

“这是丞相府的一个戏子，唱得很好，知道你喜欢听曲儿，特意叫来让你也听听。”魏禾风环着他的颈，说道。“是嘛，那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声音迷人，还是公主的更迷人。”他挑了挑她的下巴。

陆瑾听着这挑衅般的言语，脸红到了脖子，她几时被人这番羞辱过。

魏禾风发出风铃般的笑声，又道：“来吧，双玉，快唱一曲给梁大人听。”

对方似乎没听见。

“双玉？”魏禾风又叫了一声。

陆瑾不是没听见，而是她在哽咽。她明明感到愤怒，泪水却只能在眼眶里打转，她为自己感到不值。

“是。”她迟迟才吐出这么一句。

魏禾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投来关切的目光，问：“你是身体不适吗？”

陆瑾低着脑袋，摇头，“不是。”

“如果实在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

“不，”陆瑾又摇头，她咽了咽嗓，“我可以唱。”

魏禾风看着她，“不要勉强。”陆瑾走向前两步，对上帘内那双柔美而又略带疲惫地眼睛，久久凝望。她很想向她诉说心中的委屈，可她又有什么所谓之委屈呢？

“五百年情深化作云烟，世人视你我为孽缘，行舟处盼伊归，相思湖畔难相见，今生再欠风流债，来世再把红线牵！”

魏禾风手微微颤抖，心疼地看着眼前之人，她知道她是她，但她不能说。

她唱的是一对被拆散的恋人，在往后的时光里，只能苦苦相思，本应悲伤的腔调，却被她唱得如同洪水猛兽，无比激愤，仿佛不是世间离别人，而是地下一对怨鬼魂。

“阿瑾......”魏禾风在心里唤道。

“嘶——”旁边的男人摸了把头，皱眉不解，问：“这唱的啥呀？”他在心里嘀咕，总感觉这戏子对他有意见。

魏禾风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好听好听！”他色眯眯地看着她。

他来公主府不下十三次了，从未在这府中尝过香艳，都说公主雨露均沾，却没见她沾自己半点，反倒是那张允申时常出入，想来公主应是喜欢细皮嫩肉的，他便派人去找某补药，据说吃了能年轻十岁，他连续喝了大半年，眼看气色好了，头发多了，身上似乎都飘着淡淡的香味。

这不，公主就来找他了，这一个月找了五次，可恨，次次都差一点。

魏禾风将手搭在他手上，问：“那事怎么样了？”

他把她往怀里一拉，将脸贴近她颈窝深深一吸。

她又将他脑袋推开，“有人呢。”

“啊哈哈，”他醉醺醺地，“那事嘛，快了，就等关应昌行动了。”

“今生再欠风流债.....”

关应昌？陆瑾听到这个名字，脑子断了片，一下竟想不起唱词，停顿了。

“嗯？”那梁大人不满地看向她。

魏禾风捧住他的脸，转向自己，笑道：“不要看她，看我。”

梁大人痴痴笑道：“嘿嘿，你可是愿意了？”

“什么愿意不愿意？”梁大人一手来回抚摸着她的腰，“就是这个嘛......”

魏禾风将他的手推开，道：“让我再想想。”

“又想？这都想了几次了？”他颇为不悦，将头别过一边去，生着闷气。

魏禾风瞥了一眼陆瑾，道：“你先下去吧。”

陆瑾二话不说便快步走了出去，再不出去，胃里的翻腾就要涌出来了。她虽恨她，却也难以接受她与其他人寻欢作乐，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她只希望自己下次能再果决一点。

魏禾风见陆瑾走后，便遣其他下人出去，关上门，而后走到床边，褪下外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梁平海。

“你过来。”她勾手道说。

梁平海脸色大悦，眉飞色舞，也忙褪下衣服，光着上身痴笑着朝她走去，一把扑到床上。

*

洗衣房

“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昨晚，梁大人在公主那儿过夜了。”

“他来了不下十次吧？”

“嗯，还第一次在这儿过夜呢。”

陆瑾路过洗衣房，听到两个丫鬟在嘀咕着什么，竖起耳朵一听，便听到了这话。

而今夜，魏禾风又叫她去。

她只觉得好笑，公主好大的雅兴，是叫她去看他们一夜良宵吗？

她暗暗立誓，绝不会让她活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