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脚尖轻点,仿佛踩在无形的阶梯上,身体轻盈地下降,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青石板上。
她环顾四周,发现刚才的宫道恰好在岱宸殿附近,此宫乃是兰国外臣的住所。
岱宸殿门口,沈晚棠她悄然立于门前,脑袋靠在门框上,试图听见里面的声音。
然而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殿下也知道规矩,主动归来想必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使臣声音不大,断断续续传出,其间伴随着一阵长鞭打出的破空声。
那尖锐的声响如利剑般刺入沈晚棠的耳朵,她一想到那个虚弱的少年正在被抽打,心中便止不住泛起同情。
看年岁不过十五六,被收作男宠真是可悲可叹啊,沈晚棠在门外故作高深地摇头。
“使臣大人…息怒…”少年声音青涩而沙哑,用尽力气才勉强吐出几个字,言语间皆是痛苦。
话语刚落,使臣狠狠一鞭抽在小公子背上。沈晚棠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气愤的心。
又一鞭落下,她忍不下去了,撸起衣袖。闯祸就闯祸吧,大不了被母后拉着练几天针线。
她后退一步,猛地向前冲去,狠狠踢在房门上,力度之大仿佛要把所有愤怒尽数宣泄而出。
“殿下莫怪,本官也是听命…”使臣话还未说完,巨大的声音吓得他一愣。
房门猛地被踹开,屋内一片狼藉,入目之处,使臣手持长鞭,其上沾染嫣红,小公子脸色苍白如纸,青色衣衫上血迹斑斑。
未料到会有人来,使臣当即有些慌乱“你…”看清来人后,眼神立刻变得阴鸷“是你啊,居然还敢自投罗网。”
鞭子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晚棠一步一步走到小公子面前站定,她眼神坚定,毫不畏惧地直视使臣。
“倘若你有胆量,就让你的鞭子打在本宫身上,今日只要这鞭子甩出,本宫保证,你绝对踏不出这兰国皇宫,哪怕你是北燕使臣。”
虽说眼前少女看着不过十余岁,声音尚且稚嫩,可气势竟丝毫不输已过而立之年的使臣。
“自称本宫,在这兰国皇宫随意行动而无需惧怕宫规的...”使臣无需细想,能如此的,非兰国公主不可。
而这大公主向来以温柔淑雅著称,那眼前人,是五公主沈晚棠!
使臣眼中顿时冒出慌乱之色,不等他怀疑,沈晚棠的话便肯定了他的猜想。
“本宫乃东兰国永安公主,沈晚棠是也。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她瞥了一眼使臣手里的长鞭,眼神中充满轻蔑和挑衅,完全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这鞭子挥下去结果如何,使臣自然知道,是以沈晚棠压根没想过要避开,她笃定燕国使臣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底气。
“原来是永安公主,外臣冒味,还望公主恕罪。”使臣手一甩,将鞭子扔得老远,卑躬屈膝的向沈晚棠道歉,与方才嚣张的样子截然不同。
沈晚棠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猜的果然不错,现如今的北燕已然不敢再招惹东兰。
随即,她蹲下身子,将地上少年扶起,转头对使臣说道“本宫给你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你可愿要?”
使臣慌忙应是,态度放的十分低下。
“好!那这位公子,便劳烦使臣割爱,交予本宫。”沈晚棠眼神犀利,可发颤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慌乱。
使臣表情为难,满脸不解之色,话语如鲠在喉,最终只吐出个是字。
看到使臣的反应,沈晚棠开口安慰:“使臣放心,本宫不白要你的男宠,你若是想要什么珍奇物件,本宫会尽量满足你的。”
不等使臣
“我只是燕国的一个质子,你为什么要救我?”浑身是伤的小公子抬起眼眸看向沈晚棠,眼神疑惑。
质子?!沈晚棠身子肉眼可见的顿住了“你是燕国质子?”她眼中的懊悔呼之欲出。
父皇怎么从未提过质子一事,现在这般情况该如何是好啊!
“五公主金安,我名祁书屿,燕国质子。”与沈晚棠不同,祁书屿见到她这反应并无异样情绪,反倒觉得懊悔比嫌恶要友善的多。
他移开身子,跪倒在地。沈晚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情况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旁边看戏的使臣也明白过来,原以为这兰国公主是看上了祁书屿,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心善。
场景太过尴尬,沈晚棠急忙找个理由逃跑“那什么,本宫还有事,先走了啊。”身后两道目光让她步子都不觉加快几分。
走到寝宫门口她突然停下,转头眼神警告使臣“不论他是否为质子,只要本宫发现他身上有新伤,皆唯你是问。”
说罢转身离开,刚抬脚就绊在门槛上“咳咳,没事,事情有些着急,本宫平时可不这样。”她声音逐渐变小,脚步却越来越快,走到花园干脆直接施展轻功飞上宫墙。
寝殿内两人目送沈晚棠离开,眼神都有些呆滞,满头黑线。
这公主方才还霸气侧漏,说话条理清晰,乍一看气势颇强。怎么一转身就露馅,成冒失小丫头了。
离开岱宸宫后,沈晚棠忽地想起,还真有正事,赶忙又往乾清宫去。
刚一接近,数个侍卫便牢牢将沈晚棠围住,侍卫长站在她面前,恭敬行礼“五公主金安,圣上特意吩咐臣等在此守卫,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乾清宫,尤其是您。”
此话一出,沈晚棠当即炸毛“父皇有事瞒着本宫!最近皇姐总郁郁寡欢的,肯定是因为此事。”她揉揉手臂,准备硬闯。
侍卫们见状后撤几步,给沈晚棠让出些位子,却始终围在周边,侍卫长无奈叹气“五公主,皇上有令,您这般真是让臣为难啊。”
仔细一想,若今日自己真的进去了,这些人定是要被罚的,沈晚棠内心天人交战。
“哼,不去就不去,你告诉父皇,三日内都不要来见我了!”她拨开人群转身就走,连背影透露出气愤的心情。
傍晚,沈晚棠趴在书案上,寝殿门口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听到太监的声音,她立刻坐直身子,拿出书卷扮作认真研读的模样,动作之迅速一看就是经验老到。
“别装了,孤又不瞎,你脸上的墨迹都还为干,莫不是太过认真,不小心贴书本太近了?”沈知允走近她身边坐下,拿手帕为她擦拭脸上的墨痕。
“哎呀皇兄,你别打趣我了,今日我被拦在门外的事,你肯定知道了。”沈晚棠语气幽怨。
她一副委屈模样,双手抱胸扭过头,赌气似的不看沈知允。让沈知允忍俊不禁低低地轻笑出声。
“父皇此时还没带着小玩意儿来哄你开心,想必此事定是非同小可,你就别和父皇置气了。”
“皇兄是来当说客的?听这意思,皇兄是不是知道什么?”沈晚棠眨动圆圆的眼睛,努力地卖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沈知允掐了掐她的脸颊“孤不是来劝你的,父皇今晚在长莞殿内设宴,款待他国来使,你所想之事到宴上自会知晓。”
他眼神一闪而过好奇之色“听说你和燕国送来的质子已经见过了?”
“哎呀别提啦!我去梳洗一下,皇兄快出去吧。”沈晚棠急忙转移话题,拉住沈知允把他往外推。
见她十分抗拒回答,沈知允没有强求“好好好,不提便是,孤在院子里等你。”
沈晚棠笑盈盈地关上房门,想到下午的事情她就追悔莫及,应该先问清楚再出手的。
她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唤来宫女为其更衣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