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说道：「怎么少爷还不知么？圣上要为您赐婚。」
柳瑶头痛，「那不是已经翻篇了吗？怎么又提？」
萧晗确实曾试图给他赐婚，但全都被柳瑶推掉了，幸亏当时边疆又有动乱，所以这次他去便又是大半年，躲掉了这霉头。
老管家闻言，有些诧异又接着迟疑道：「可宋嬷嬷说……是圣上亲自来时，亲口和她提的。」
柳瑶：「？」
宋嬷嬷是柳家派来照顾柳瑶生活起居的人，因此宋嬷嬷格外注意柳瑶的生活大小事，老人家更是将柳瑶的人生大事当作死前遗愿，明明还老当益壮，却说死前非要看见柳瑶成亲不可。
但柳瑶就算再头痛，还是需要解释，于是他跟着老管家下去换了一身衣裳，沐浴过后，去庭院后的池塘见了宋嬷嬷。
宋嬷嬷正带着两个小孩儿喂鱼玩，小孩们见柳瑶走来，就笑嘻嘻对宋嬷嬷道：「姥姥，少爷来啦。」
宋嬷嬷叹息一声，哀怨道：「还知道回来了？」
柳瑶闻言脚步跌了一下，「嬷嬷这是何意？我不过忙于军务，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罢了。」柳瑶无奈又好笑道。
小孩们都是宋嬷嬷教出来的，见柳瑶似乎有话要说，便极有眼色的寻了个理由，赶紧笑吟吟地离开了。
宋嬷嬷终于起身走到柳瑶面前，一边帮柳瑶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唠唠叨叨道：「少爷既然回来了，就来看看鱼吧。」
「鱼有何好看的？」柳瑶困惑。
宋嬷嬷指着池塘里的锦鲤，脸上的深纹渐渐舒展开，不过顷刻间，便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逐渐变成而立之年的中年女人。
她笑道：「都是小晗喂的。」
其实宋嬷嬷今年已有五十六，却容貌不衰。
但柳瑶心里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半年不看这老太婆换脸，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柳瑶被推着走向前，刚垂眸，就见池塘闪着一片青碧色，而池塘内的锦鲤各个看着都肥美至极，似乎这阵子吃得都比人还要好，但这并不影响锦鲤慢游的姿态，畅游的弧线很是和谐。
他不意外萧晗时常趁他不在时出入他的府邸，反而清楚宋嬷嬷跟萧晗关系很好，甚至都不必称「圣上」，直接就叫了小名。
宋嬷嬷弯唇，看着心情极好，「你不在时，小晗时常抽空放下政务，就蹲在这儿慢慢喂鱼，说是要给你个惊喜呢。」
柳瑶闻言，竟也跟着蹲下身，瞧着池塘里都要肥到撑死的鱼，他无语片刻，问道：「圣上这期间还做了些什么？」
宋嬷嬷想了想，笑道：「很多。」
很多。
像是萧晗他会穿着常服偷偷溜出宫，来到将军府后，跟宋嬷嬷讨一碗红豆汤吃，而宋嬷嬷疼他，也时常做些小点心让他留着批折子时能方便用。
萧晗除了喂鱼、指点府邸中几个小孩儿念念书，或是陪他们锻炼、帮忙指挥过春节时该贴的春联…等等日常琐事。
萧晗还会跑去逛柳瑶的书房。
所幸柳瑶也不是会在书房放重要军务的人。萧晗明知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会不间断的翻翻他的书，或柳瑶写过的字帖，好似能从中找到这房里主人的一丝气息。
偶尔，萧晗翻累了，就直接睡在柳瑶的书房，一睡就是到深夜，他醒来又是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外加烧饼。
这时萧晗会眨眨眼，双眼带着迷茫，问宋嬷嬷一句：「嬷嬷…他回来了么？」
这时宋嬷嬷总是显得不忍心，耐心哄他：「小晗儿，先热热身子吧，睡这儿也不怕着凉。」她语气又带着嗔怪。
萧晗没从案上起身，他微微垂头，黑发散落遮蔽掉他半张脸，他又动了动半麻的手臂后，嘟哝道：「好久啊…嬷嬷…他好久呀……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话要是柳瑶听到，铁定是不信的。
而宋嬷嬷也没打算说给柳瑶听。
宋嬷嬷当时脸上是带着错愕的，尔后又恢复慈爱的面容，温声道：「小晗儿怎么这么想…？听嬷嬷的，起身吃点东西吧，少爷会没事的。」
萧晗这才缓缓姿态慵懒地从桌上起身，他半张脸带着睡觉压出来的红印，眼尾微微发红，似是情绪上头，他又道：「可他什么也没留给我…我听齐远说，他临走前，高家小姐还给他送过手帕呢。」
萧晗在宋嬷嬷面前，在作回一个拥有着心事的普通少年人时，总是用着「我」。
宋嬷嬷知道，萧晗只是想要有人理解他。
宋嬷嬷哭笑不得，「少爷没收呢，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萧晗垂眸，嘴里嘀嘀咕咕，眸子的绯色却愈加的红，他又道：「朕每次都想给他赐婚来着……但他不肯，为何？」
「他不喜欢我的。」萧晗轻声道。
「……」宋嬷嬷眉头深锁。
宋嬷嬷见少年人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禁忍着嘴角弧度的笑意，低声问道：「难不成在小晗眼里，少爷就不能有『无心悦之人』这个选择吗？」
萧晗敛了敛眸子，他端起红豆汤抿了一口，面色低落道：「不能。」要嘛你喜欢我，不然就是娶别人也好，也别心里空荡荡的，让我总想着那里头有我的位子。
等萧晗喝完一整碗红豆汤后，就被宋嬷嬷哄着下去吃了晚膳，终于将人塞得吃饱喝足后，才送着人打道回宫。
半年以来每隔几日，萧晗的到来在大将军府里早不是个稀奇事了，柳瑶之所以不意外，是因为每次他出征在外，萧晗确实就喜欢来玩。
他喜欢这个府邸里，有着他喜欢的人的痕迹跟气息。
他也喜欢这个府邸热热闹闹。
就跟柳瑶这个人一样，朴实中带着暖烘烘的安全，因为对柳瑶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宋嬷嬷大致上省略了心跳加速的部分，只说了些萧晗来这儿的行程，再顺便夸夸萧晗多可爱之类的话。
柳瑶只觉得宋嬷嬷真的是老人家太寂寞。
就他在宫中的待遇，可爱个屁。
然而当柳瑶叹息一声，宋嬷嬷也准备带着柳瑶去吃个饭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对柳瑶道：「少爷！齐副将来了！」
柳瑶皱眉，「他来干什么？他婆娘还在家呢。」
宋嬷嬷翻了个白眼，这时她早已换回原本满是皱纹的老婆婆样子，她道：「蹭饭呗，还能怎么着？」
小厮为难道：「齐副将大人已在大厅候着了，管家在招待着。」
柳瑶失笑，道：「罢了，就去见见他。」话罢，他扭头问宋嬷嬷：「嬷嬷，你去么？」
宋嬷嬷一脸嫌弃，「不去，我一个老婆子去见那粗人做什么？」
柳瑶哭笑不得，道：「那行，嬷嬷帮我准备些饭菜吧，我等会儿送走他后再去吃。」
宋嬷嬷颔首，松了口气，道：「可别留他下来吃饭，我可不想让他糟蹋老娘的心血。」
柳瑶和小厮早已习惯宋嬷嬷的说话方式，只是笑着见宋嬷嬷气呼呼的走了。
⋯⋯
齐远是柳瑶手下的西营副将，吃喝嫖赌样样通，与柳瑶沉稳的长相不同，他面目英俊非凡，同他性格一样，长得异常张扬跋扈。
柳瑶小他三岁，刚入军营时，齐远在军中就已经是二品督察，而那时柳瑶才十五岁，但尽管年龄尙小，根骨极佳又有特殊身份的柳瑶，得高层青眼后，晋升非常迅速。
不过一年，柳瑶就打仗打到莫名的小有名气，甚至最后职权已经快要到与齐远差不多了。
齐远见状自然就急了，他仗着自己是世家公子出身，趁着一次酒醉，吆喝着要柳瑶滚出来单挑。
柳瑶十六岁时虽不及齐远高，却个子拔高不少。他从军帐里走出时，一身尚未脱下的军装全是血，加之俊美的眸子阴恻恻，竟令当时的齐远内心缩了一瞬间。
齐远意识到后，暗骂自己一声操，接着冲上去吼着：「老子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谁是头儿！」
但齐远拳头还没碰着柳瑶一根毛发，突觉脚下一阵酥麻，接着便是一个视野大旋转，不过弹指间，他帅气的脸庞就被柳瑶狠狠压制在地。
齐远：「？」
齐远整个人都是懵的。
柳瑶刚出任务回来，杀完人满是戾气。
不过他还是有控制力道，他沈声道：「不知前辈找晚辈何事？」
齐远又骂了句操，心说这是晚辈该对前辈的态度吗？
齐远咬牙道：「我操，老子修理你还需要理由吗？」
柳瑶面色冷了些，「不如前去李仁大将军的帐篷前说吧？」看似问句，柳瑶却以齐远不容许拒绝的力道，提着齐远的后衣领，将人一路拖行，似乎真的打算要去主帅棚前。
而这时齐远终于慌了，似是酒醒后的慌道：「不是，老子只是想和你打一场啊！谁叫你那么目中无人？」
柳瑶脚步一顿，冷冷看他，「打一场？」
齐远毕竟是世家出生，那股精明劲还是有的。他总算意识到柳瑶此刻的心情极度不好，甚至像是在强压下某种愤怒情绪，看向他的目光满是灼灼地的不甘与撕裂般的红，与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肃穆不同。
齐远浑是浑，可并不傻。
他冷笑一声，语气充满挑衅的道：「不然呢？你既然都爬到老子头上来了，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打一场！我打输了就认你当大哥！」
——
作者的话：
宋嬷嬷：快让他们结婚！（大力捶桌
我：他们根本还没亲亲！（愤怒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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