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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中)

审判!

灵儿痛苦地蜷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阿康被拖走,浑身疼的仿佛骨头都碎掉了。

她回去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将身上渗出的血迹擦干,带着哭红的眼睛,将午膳送进了符长卿的屋内。

灵儿心中满脑子都在担心着阿康的状况,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处理伤口,还是在哪个后院劈柴烧火,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内只有符长卿一人,春罗不知道被打发到哪去了。

她一言不发,沉默地给符长卿净手,又将菜肴一一呈上桌,待符长卿用一块干净的手布将手指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才慢慢地走到桌前坐下,看灵儿布菜。

灵儿低着头,手中不停歇地给符长卿铺好布巾,再将镀了银的筷子规矩地摆放在他面前,符长卿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这儿有个叫阿康的伙计…”

灵儿吃惊地抬头看向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又赶紧低下头,又点了点头。

她感觉符长卿好像很轻地笑了一下,手指轻点着桌面,说:“方才本宪无意中瞧见,有两人拖着一个同你一样面上覆纱的男子从本宪房前路过。”

灵儿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符长卿:“那是你们妈妈?”

灵儿又点点头。

符长卿:“本宪听到她口中说着阿康不懂事,冲撞了客人?”

灵儿埋着头不说话,身子却胆怯地缩了缩。

符长卿又道似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两人将那男子拖行到一处废弃的墙角,另一个男人拾起脚边的石块…”灵儿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东西好似要冲出水面,符长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那个阿康,当场就死了。”

灵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手指仿佛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符长卿玩味地看着她,又喝了口茶,眯着眼睛细细欣赏着灵儿的反应。

灵儿眨了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她不敢相信,阿康那么好,那么温柔地一个人,就这样死了。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笑了,再也看不到他在后院忙忙碌碌的身影了。自他遇见阿康的第一天,他们就仿佛像找到了归宿一般,阿康总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他有把一根粗糙的野草折成一只蚱蜢的本事,也会用几根简单的树枝做成竹蜻蜓的聪慧。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灵儿的照顾,或许是觉得两人同命相连,一样被亲族舍弃在了这里,亦或许是在本该依偎在妈妈怀中的年纪却提前见识到了阶级之间的差距。两人像亲兄妹一样,相互依存,相互慰籍。灵儿时常想,算起来,自己还比阿康要大几岁呢,却要轮到阿康来经常照顾自己,处处体贴,灵儿打小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存,她有时会觉得,阿康对自己的好太烫手,也太贵重了,时间久了她好像都已经习惯,身后总会有一个阿康,只要她回头,他就在这里。

认识了阿康后的生活就像一节稳步的阶梯,她虽在春风楼,干着伺候人的活,不能像春罗那样穿金戴银,也不像青荷一样风光尽显,但是有阿康在的日子,却总是温暖的,踏实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节台阶坍塌了,她一脚踏空,栽进了黑暗里,一切都没有预料,没让她来得及有个提前准备适应的过程,明明昨天还偷偷给她塞过甜甜的桂花糕,还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阿康知道她喜欢鸟,她还没有问阿康喜欢什么,有没有幻想过以后会有怎样的生活………

符长卿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无声地哭泣,看着她瘫坐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倒地。

过了许久,他冷漠地问她,嗓音不带一丝温度:“想报仇吗?”

想吗?她当然想!她恨死了,恨老鸨,恨作威作福的春罗和青荷,恨春风楼里的一切。她不知道符长卿怎么知晓阿康的死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大的打击,她顾不上抹干净眼泪,跪着挪到符长卿面前,用力地把头磕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住符长卿的衣袍一角,一双含泪的眼睛哭红了,充斥着愤懑与仇怨。

她用眼睛告诉符长卿,他要报仇,她愿意追随他,用春风楼里充满了罪恶与压榨的人的鲜血,来祭奠阿康的冤屈。

符长卿满意地勾起唇角,抬手轻揉地拂去她鬓角的眼泪:“本宪告诉你,你们老鸨屋子里床头有一个木柜,柜子的第三层有一处暗格,你将此令牌放进暗格里,”他两指夹着一块黑色的令牌,递给灵儿,“里面有我要的东西,将它拿出来交给我。”

原来御史大人此次来春风楼的目的竟是这个。也对,他是巡查都史,掌管司法大权,春风楼这样的是非之地,罪恶的交易从未停止,早该有人清扫了。灵儿双手接过令牌,踌躇了一会,一咬牙,冲他磕了头,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

符长卿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不起身也不落座,好像发着呆,良久,他才不紧不慢地起身,盯着灵儿远去的方向,眯了眯眼,眸色晦暗不明。

很好,也不枉他以身试险,白白给那春罗尝尽了甜头,在枕边探尽了她的风口,才知晓这些情报,接下来,就要收网了……

灵儿熟悉这里的一切,她谨慎地避开了巡查和人来人往的长廊,顺利地绕到了老鸨的房门门口,趁着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随即一转身隐没在黑暗里。

她溜进来了。

灵儿在房中粗略地打量了一番,古色古香的阁楼韵味,茶几上摆着几叠糕点,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金银花钿,她低下头,快步走进内室,找到老鸨的床榻,翻看着床边的木柜。

第三层果然有一个暗格!

她紧张地手都在发抖,四下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做贼般从怀中掏出令牌,将它放在了暗格里。

暗格逆着方向转了一圈停下来,伴随着咔咔两声,暗格往下一沉,随即被木板推上来一本小小的册子。

是一个厚厚的账本。

灵儿心中疑惑,御史大人要这账本做甚?她好奇地翻开,却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震惊地说不出话。

灵儿识得的字不多,将认识的字勉强拼凑起来,只模糊知晓了一个答案:

这是一本罪证!

上面详细地记载了近年来老鸨私下与各路官员的交易流水,包括贩卖奴婢,逼迫良家女子从妓的种种。

灵儿胆战心惊地辩识着纸上的字迹。原来,青荷原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谁知无意间却被一个县令相中,那个县令想让她就范乖乖从了自己,青荷不愿,抵死相抗。可空手的哪里敌的过穿鞋的,人家又是在衙门知府当差,那县令被拒,觉得驳了面子 ,一怒之下给青荷的父亲安了个杀人的罪名,将他押进了大牢,青荷也无奈想替父亲申冤,却被县令以父亲性命相逼让她去从妓,赚得的银钱也悉数进了这贪官的口袋,而那县令得偿所愿后,几乎日日去春风楼照顾青荷的生意。青荷只能拼命压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在绝望中听天由命,逐渐堕落……

这账本上详细地记载了何时何地与何人因何事交易的银钱流水,朝廷许多达官显贵与富饶人家都与春风楼有过交易,要么是迷晕花季少女卖来春风楼,要么是使用各种手段逼人从妓。一桩桩一件件,罪恶滔天,满是春风楼与权贵的罪证。灵儿拿着账本的手在发抖,她甚至还看到了柳环儿被人用药迷晕,以20两白银的价格被卖到这里……这账本是多少罪|恶与苦难的源泉,是终结痛苦重申冤屈的审判,灵儿眼睛模糊了,她胡乱抹了眼泪,起身准备离开。

只要把这个账本交给符长卿,他就有办法重|审曾经的冤案,青荷的父亲还在大牢里,贪污来的金银细软还在被上位者肆意挥霍,黑夜漫长,罪恶疯长,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想让一切平冤昭雪,让世间少一桩冤屈,让所有的一切回到它本该发展的轨道上去……

她将账本在怀中藏好,正要推门,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谄媚的笑:“诶呦,老爷,您说笑了~”

是老鸨的声音!

灵儿这下彻底慌了,她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慌乱中余光撇见桌上摆放着的糕点……

老鸨谈笑间已吩咐人将喝醉的齐老爷带下去,自己则回了房间,推开门,便瞧见屋中一片狼藉:窗台摆放的花瓶掉下来碎了一地,桌上的糕点被脏兮兮的手抓着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灵儿就趴在地上,正往口中大口地吞咽。

老鸨尖叫一声:“死丫头!你胆子这么肥,老娘的屋子你也敢溜进来偷吃,你怎么没跟柴房那个伙计|死在一块!”老鸨要疯了,她扑过来抓起灵儿的头发,巴掌使劲往她脸上招呼,灵儿被打的脑子嗡鸣,却死死地护着怀中的账本,不让它掉出来。

老鸨气不打一处来,四下看了看,撇见桌子的角落里竖着一把扫帚,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灵儿绝望的闭上眼:她还没有见到长卿大人,还没有把账本交给他,可惜了,她恐怕不能替阿康报仇了,阿康会不会怪她……

灵儿认命般闭上眼,老鸨的叫骂声还在耳边,待她正要拿起扫帚时,忽闻门外传来一声小厮的叫唤:“长卿大人请您过去。”

长卿大人!

老鸨恶狠狠地剜她一眼,拿着扫帚的手一顿,旋即对小厮回道:“你且先找人招待,我速速就来。”

小厮在那头焦急地唤她:“长卿大人似是有急事,催的紧,您快去瞧瞧吧!”

老鸨暗骂一声,朝地上呸了一口:“死丫头,算你运气好,回来再收拾你!”言罢,匆匆忙忙地赶去。

灵儿侥幸捡回一条命,心中又惧又喜,劫后余生般忍不住掉下眼泪,口中模糊不清地喃喃道“感谢长卿大人,感谢长卿大人……”

她捂着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不敢去长卿大人的房间,她又回到了曾和阿康偷偷见面的阁楼,只是这一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她无助地蜷缩着,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她料想老鸨已经离开了长卿大人的房间,才又扶着墙,一路偷偷摸摸地找到了符长卿的雅间,路上因脚步不稳,撞到了路过的客人,客人骂骂咧咧地想抓住她,灵儿慌忙逃窜,也顾不得道歉求饶,直直跑进了符长卿的客房。

身后那人追过来,见她进了尊贵的招待雅间,只能自认倒霉,朝地上呸了一口,说了句脏话,悻悻地走了。

灵儿一见符长卿,便扑通跪倒在地,她努力地往前挪着膝盖,将账本交给了符长卿。

符长卿见她来,冷淡地看她一眼,接过账本翻了翻,对她懒懒地笑道:“办的不错。”

灵儿没有接话,只是埋着头继续跪着。符长卿瞧见她身上的伤,随手将一瓶药丢在她面前的地上,淡淡道:“回去罢。”

灵儿犹豫了一下,拾起地上的金疮药。这金疮药一看便价值不菲,通体黑金的瓶身上雕刻着金红色的腾蛇,里面的药丸瞧上去成色便是极佳的,是上好的良药。

灵儿无声地磕头谢过,正要起身,符长卿的手突然伸过来,揭掉了她的面纱。

灵儿愣住了,有些自卑地低下头,她的左眼看不见,只有右眼的余光里瞥见符长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拂过她的眉眼,眼里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收回收了,对她说:“走吧,这件事本宪自会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灵儿出了房门,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轻轻地抚摸着方才被符长卿触碰过的脸颊,旋即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春风楼仿佛并没有因为那一册账本有什么变化。灵儿仍旧忙着自己的分内之事,每日伺候着春罗,符长卿也再没来过,就连上次上找她要秋后算账的老鸨似乎都没再出现了,就像是一场巨大风暴前的风平浪静……

灵儿正在后院浣洗春罗的衣物时,呼闻前堂一片吵嚷,有人大声地喊着“走水了,”脚步声与惨叫声不绝,灵儿惊厥地起身,忙往前堂跑去,推开门,巨大的火舌仿佛要将她吞噬,她跟随人流一起逃窜,忽然一只手拉过了她,将她拽到墙后。

灵儿奋力挣扎,那人开口了,是柳环儿,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灵儿圈在怀中,灵儿见是她,便不再反抗,柳环儿对她说:跟我来。

灵儿跟着柳环儿进了她的卧房,柳环儿的卧房很小,比春罗的要小上很多,她让灵儿一起帮忙,将里间的床榻挪开,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移开床榻,一个巨大的地洞露了出来,灵儿吃惊地看着她,她让灵儿快往下跳,马上火势就要蔓延过来了,灵儿看看她,拉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她不知道柳环儿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又挖了多久,有没有人帮她一起挖,这个隧道又黑又长,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见远处传来微弱的光。灵儿身上本就有伤,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她在一席堆满了杂草的石洞醒来,她费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劫后余生的惊惧还没退下,她四下打量着,才发现这不是石洞,是牢房。

符长卿就背对着站在她身前,身边还有一个服侍的仆从。

柳环儿呢?

符长卿见她醒了,转过身来,吩咐仆从将煤油灯点上,阴暗的牢房终于完全展现在灵儿眼里,她不适应这突兀的光,刺痛地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

她艰难地起身,趴向符长卿,拽着她的衣角,嘴唇开开合合,却只发出沙哑刺耳的杂音,教人听不真切。

符长卿蹲下来,平视着他:“本宪知道你想问什么,柳环儿无恙,在里间的牢房内,地道也是本宪吩咐人挖的。”

他顿了顿,又说:“春风楼毁了,是本宪命她烧的,当时里面有不少达官显贵被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也有许多人逃了出来。”

符长卿玩味地冲她勾了勾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深陷囹圄两次都是我救了你,如今你朋友的大仇得报,那你欠本宪的…”他停下来,似乎也不想等她的回答:“是不是也要报答?”

灵儿闷声不语,况且她也不会说话。她猜到了这几天老鸨为什么没有找她算账,一定是符长卿从中作梗,拿到证据后将老鸨关押了起来,而老鸨的失踪对整个春风楼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这件事没有人传出去,春风楼看似仍富丽堂皇,载歌载舞,实则已经岌岌可危了。其间一定有人在四处打点关系试图反抗,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一场大火来的这样突然,还不给他们重新翻身的余地……

符长卿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灵儿,如今春风楼已毁,这场大火来的不明不白,许多人因此葬身火海,外界人言纷杂,许多曾受过春风楼庇护的乱臣贼子蠢蠢欲动,势必要此次事情有个交代。”

灵儿仿佛猜到了符长卿接下来的话,她仍旧一言不发,默默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符长卿:“这件事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而火是柳环儿纵的,我相信以你们的情谊,你必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上断头台。”符长卿这次没有再以本宪自称,仿佛此刻他也在为灵儿痛心。

符长卿:“柳环儿并不知晓她今后的命运,所以灵儿…”符长卿看着她,“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灵儿依旧沉默着,仅存的右眼黯淡无光,教符长卿怎么也看不进她的眼底。她呆呆地望着符长卿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像是再也经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痛哭起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心脏仿佛被搅碎了,她痛苦地抓着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将心底埋葬已久的话都用眼泪流出来。那么多人被永远地困在了那场大火里,那里有她曾经珍视的阿康,有她每日勤勤恳恳辛劳的活计,还有许许多多人们不曾看见的人淌着热汗却仍旧勤勉劳作的笑脸……她离开了那个几乎剥削了她半生的囚笼,眼下却迷茫了,从此以后,应当何去何从?

符长卿也不再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肩,像是无声的安慰,待她平复了情绪后,将她扶起来,打开了牢门。

符长卿说:“去吧,柳环儿在最里间的牢房,房门我已吩咐人打开了,她仍在里面。”

牢内的煤油灯仍在不留余力地发着光,燃烧着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灵儿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了黑暗。

一路上没有差使,应当是符长卿早便打点好了的,她顺利地找到了最后一间牢房,牢门大开着,一盏煤油灯幽幽地窜着火苗,她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柳环儿,还有地上血泊里躺着的人。

是老鸨!

灵儿惊惧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柳环儿的脚边滚落了一把满是铁锈的匕首。她看到灵儿,一下子便流下了眼泪:“灵儿……”

灵儿跌跌撞撞地上前搀扶着她,两人抱在一起绝望地痛哭流涕,柳环儿像是才缓过劲来,紧紧地抱着她,将她勒的生疼。

柳环儿哭的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对灵儿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了她……”

灵儿此刻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她也不动,只是痛苦地闭上眼,听着柳环儿的哭诉。

柳环儿:“她不知怎的闯进了我的牢房,她拿着匕首要杀我,她当时疯疯癫癫,口中胡言乱语地叫骂,我一时冲动,夺过了匕首,我把她…把她……”

柳环儿再也说不出话,她紧紧地抱着灵儿痛哭,灵儿听到这里,已经彻底绝望了。她终于看明白了那个无情的男人,这个令人窒息的人世 ,从始至终两人不过是一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从来没有人打算放她们一条生路,直到榨干她们最后一滴血,吃掉最后一块肉。

这是一场必死的棋局。

柳环儿必须被送上断头台!

杀人灭口。老鸨牵扯到的利益太多,许多曾与她有过交易的贵族怕事情败露,便以柳环儿为饵,引天下人入局。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底层人的无能为力,他们知道这些人无力申辩,即便有证据和能力辩驳,这些人只要略施点手段,便能让她们永无翻身之日。灵儿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老鸨的牢门,又是谁告诉了她柳环儿所在的牢房,不知道谁跟老鸨说了些什么让她疯疯癫癫的要来杀死柳环儿,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有了活路。

灵儿无力地闭上眼,巨大的打击几乎要把她击溃。柳环儿松开她,擦干了两人脸上的泪水,忽然对灵儿笑道:“灵儿,我这一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你我都是一样的,遭人厌弃,受尽冷眼。”

灵儿听她继续往下说。

柳环儿局促地笑了,她拉起灵儿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灵儿,我很喜欢你,我们同命相连,又一起经历了死里逃生,我没有亲人伙伴,不愿临死了还孤零零一个人。”

灵儿淌着热泪,同样也深情也望着她。

柳环儿缓声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吗?从今往后,无论生死,你我的情义,都始终如一。日后我下了黄quan,若世间真有轮回转世,也定会记得你。”

灵儿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们在牢中折了几根铺在地上的稻草充当香火,对着牢房外的天空,对着大地,拜下了去。

礼毕,柳环儿不再有执念,她温柔地抚摸着灵儿的眉眼,唤出了那声“妹妹。”

灵儿用力地点头答应,她张了张嘴,用口型努力地对柳环儿回道“姐姐……”

对于明天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们只字未提,却又心照不宣。灵儿没有跟她讲自己即将代她受刑,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已是徒劳。煤油灯最后的一点光终于承受不住,颤抖着熄灭了,两个在黑夜里挣扎的人,也终于被黑夜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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