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夺目的金光闪过,谢青樾悄无声息地背对着沉烛殷站着,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少女道:“公子可真是贼心不改啊,竟跟到这里来啦。”说着她一掌袭向谢青樾,倒叫他往后退了几步。
沉烛殷这才微微抬眼,见棂姝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抱着手臂站在谢青樾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番,脸上带着那股子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笑容。谢青樾脸抽动了一下,只觉得这小丫头和他犯冲似的,还不等他开口,棂姝歪着头,一脸天真烂漫地小跑到沉烛殷身边,叉着腰笑道:“你们两个仙门子弟羞不羞,两个人欺负我家主子一个,这便是仙门百家的子弟么?”洛青阳见这小丫头是个牙尖嘴利的,方才见她不问缘由便出手,颇为狠辣,便笑了笑没说话。
洛青辰却是个听不出好赖话的,见一个黄毛野丫头也敢来撒泼,还敢提仙门百家,真是不知好歹,说着就拔了洛青阳的剑冲了上去,棂姝也不虚他,二人很快打在一起,谢青樾转身见沉烛殷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热闹,便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看起了热闹。
这两人的功夫路数截然相反,洛青辰出招光明磊落,棂姝却总是出些贱招,打得洛青辰应接不暇,实在气不过了,长剑破风而去,棂姝见他这招是下了杀手,吓了一跳,堪堪侧身后仰躲过,不知后怕,反倒来了脾气,片刻没犹豫,恼羞成怒就纵身而起狠狠一掌拍向洛青辰胸口上,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是真叫她拍下去,那洛青辰只怕要立刻丧命了。
她那一掌还未落下,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沉烛殷用两根青葱似的手指轻轻捏住了手腕,看起来毫不费力,却叫棂姝龇牙咧嘴地连声求饶:“主子,主子留情……要断了。”沉烛殷微一松劲,棂姝从善如流地将手收回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抿抿嘴,瞪着洛青辰道:“还不滚?等我家主子请你吃饭哪?”洛青辰喘着粗气“你”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就被看呆了的洛青阳拉着走了。
沉烛殷抬脚要走,谢青樾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沉默了片刻,看沉烛殷的模样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便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一路无心巧遇,姑娘见谅。”他那语气好像还有些委屈似的,沉烛殷皱着眉思量半晌,说道:“我与小仙官还真是有缘。”说完抬脚就走了。
棂姝跟在沉烛殷身后掰着手指数了数,仰头说道:“我方才去打听了一下,这里有个修真派好像是叫什么……广陵陆氏,家主陆青贺听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好像是仙门百家什么四大仙门之一。”
沉烛殷闻言点点头,“哦”了一声,道:“难怪此地猎杀的妖鬼如此之多。”
棂姝好看的眉头一皱,她露出一个邪里邪气地笑容,问道:“主子要管闲事么?”沉烛殷“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尘世间的魑魅魍魉归我管,杀了我的人,自然要付出点代价。”
棂姝一怔,问道:“可仙门百家那些人都是些凡人,主子不会惊动天界的人么?”沉烛殷侧目瞥她一眼,无奈道:“我是去看看仙门的人无故猎鬼的原因,不是去杀人放火的,惊动不了天界的人。”
棂姝转念一想,觉得自己问这一句十分没有意趣,便撇撇嘴,对于自己总是猜不到沉烛殷的心思十分沮丧。
半晌,沉烛殷缓缓说道:“广陵陆氏只是表面看起来平静而已,近些年来隐约有一家独大的意思,仙门之首这个空缺虽无人提及,但不代表没人想要,近十年来广陵陆氏将所有罪大恶极者收归门下,前几年那位贺衍何等臭名昭著,身上背了仙门百家多少弟子的命,被四大仙门联手追杀,经过多番波折,却被广陵陆氏庇护,其中多少弯弯绕绕,旁人不得而知,但广陵陆氏和恶人同流合污是板上钉钉的事,其余三大仙门也是束手无策,毕竟不好干预旁人的家事。”
棂姝默不作声地将门关上,她不懂沉烛殷说的那些,也不明白她为何非要管仙门的事,这三千年来藏在那阴森森的山上和一群恶鬼为伴,从没有参与过世事纷争,如今只是有人猎鬼这件小事,便不管不顾地下了山,棂姝看了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沉烛殷,翻身跳上房梁侧躺着,熬着等天亮。
沉烛殷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呼吸顿了一瞬,棂姝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上赶着惹麻烦,棂姝只想在山上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沉烛殷,却不能。自从她神陨以来,妖魔在人间作乱之事数不尽数,一日便发生四五起,诸仙有心无力,便是想管也管不过来,修真界面和心不和,眼看着人间就要变天,天界又怎会相安无事,作为魔君,镇守魑魅魍魉是分内之事,她又怎会看着三界大乱而坐视不理。
东方微微泛白,忽然,本来挂在房梁上打盹的棂姝一下惊醒过来,桃花眼转了一圈,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无声道:“有恶灵。”
沉烛殷揉了揉太阳穴,她一早就察觉到了这股骇人鬼气,慢悠悠地起身,黑雾已经将整间客栈围了起来,门户大开,被阴风刮得作响,数十只恶灵气势汹汹地扑上来,棂姝看向沉烛殷,见她站在屏风后,微一抬手,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剑凭空出现,片刻间,长剑破空而出,数十只恶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棂姝知道这人下手狠毒,但没想到这么狠毒。沉烛殷看着她那一言难尽地表情,觉得这小丫头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了,似是习惯了一般,也不理睬,收起了长剑,刺眼的剑光自棂姝眼前划过,她回过神吐吐舌头,从窗户上跳下来,站在沉烛殷身后。
沉烛殷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些恶灵是魔界那些刺头,往常她在的时候个个言听计从一脸谄媚之相,她神陨,最先反了天的也是这几人,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今日被杀,也算是成全了她当年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她慢条斯理地整整根本没乱的衣领,双手正欲拢在宽大的袖袍里,却在手伸到一半时停下来,低头看了看紧束的袖口,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便惬意站着,说道:“诸位特地来一趟,是想知道什么呢?”她那语气极缓声音极低,懒懒的,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又围上来的那群恶灵彼此之间飞快地用眼神交流一番,为首的人看着屏风后的人影,总觉得这语气莫名熟悉,让人汗毛倒竖,方才她那顿了一下的动作,难不成……真是她?那人只是短暂的想了一下,便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抛出去了,一个死了九千年的人,要回来早回来了,况且她回来哪能放任魑魅魍魉在人间作祟这么久。
棂姝只觉得一股劲风擦着脸颊而过,迅速往后跳出一步,那恶灵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过,突然落在眼前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虽不见沉烛殷怎么用力,却叫他额间青筋暴起,为首的人垂眼看向眼前的人,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他勉强挤出几个字:“魔……主……”下一瞬,周围聚集起来的恶灵竟都被赶尽杀绝,没留下一个活口。
棂姝跑上前看着满地尸体,抬脚踹了一下其中一个,想不通这群鬼东西怎么敢在自家头头面前班门弄斧的,颇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