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元天子升上大殿,六部九卿的官员们一齐朝见。成宗皇帝挥泪问道:“诸位卿家,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特地召集你们吗?皇太后她老人家长期抱病,一直未能痊愈,现在病情危急,太医院的药物也无效。因此,我召集你们来,是想商议一下,能否推荐一位良医来为皇太后治疗。”
“皇太后她可不是寻常之人啊,她抚养我长大,费尽了心血。在我周岁的时候,她就立我为太子,如今我已经二十四岁,登上了君王的宝座。正当是我应该奉养慈亲的时候,她的身体却不如以前了。作为儿子,我的心里怎能不感到痛苦呢?只是苦于没有良医来治疗皇太后。”
“诸位卿家,今天你们共同商议一下,能否推荐一位名医来见朕?不论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精通医术,都可以推荐。如果谁能治好皇太后的病,朕将赐予他显贵的爵位,待他如国士一般恩宠。如果是民间医生治好了病,朕也将赐予他官职和俸禄,让他在帝国中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诸位贤卿啊,你们一定要保奏良医,朕将立刻为皇太后配制良方。”朝廷上的传宣结束后,卿相们都伏在殿旁,不敢轻易发言,都在为推荐医生而犯难。
这时,梁丞相拜倒在地,磕头启奏圣王说:
臣文华殿大学士梁鉴上奏陛下,当今世上的医家虽然被称为名医,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得到妙手回春的医术真传。即便举荐到君王面前,必定会误了大事。我的女婿翰林修撰郦君玉,比较精通医道。我家中一旦有人生病不适,都是郦君玉诊治照看的。还有,他的同年何兴伯最近染上伤寒,所有的医士都表示这病无法医治。我的女婿却不相信,亲自去诊治,开了三四剂药后,如今何兴伯的病已经减轻,快要恢复到和原来一样健康了。即便这样,我也不敢擅自举荐,只希望陛下圣心斟酌裁定,我冒犯陛下上奏了。
梁公奏完就叩拜在宫殿的台阶上,坐在座位上的君王满脸欢喜。君王马上就问梁公:“爱卿所说的是否属实?翰林院的学士难道是医术高明的贤才吗?既然他能很快治愈同年的疾病,那自然也能治愈太后如此严重的病了。朕后悔自己早该商议这件事,不过如今幸运的是还没有耽搁太久。诸位爱卿就此回衙门里去,梁丞相,你赶快去宣召郦状元进宫。”天子从九重深宫中传下旨意,很快殿外的官员们都散去了。君王一下子心里很高兴,即刻派遣宫中的官员随后去宣召。牵来御马,备好金鞍,去迎接翰林院的郦君玉进皇宫里。圣上的御驾返回太后的寝宫陪伴太后,召集御医到宫廷里面。等待郦君玉被宣召进宫后,共同商议治疗太后病根的良方。停止讲述朝廷的宣召之事,现在来说说相国出宫门的情况。
话说梁丞相上朝结束回来后,就到了听槐轩里面。郦状元正在为一个科举同年在扇子上题字,见梁公进来,从容地离开座位前去相迎。太师便把举荐他进宫为太后治病的事情说给他听了。
状元郦君玉微笑着欠身说道:“承蒙岳父举荐,小婿我立刻就去宫内,看看病情的轻重。即使我对医学不太精通,也绝不会让岳父您错荐我的名声。”梁丞相听了心中大喜,说道:“我本来就认为你是个奇才,不会让我白白举荐。”状元立刻收起题字的扇子,走出书房向内室走去。梁丞相也一同回到内室,夫人听说后非常担心,带着责怪的语气对梁丞相说:“为什么要在天子面前胡乱举荐人?太后如果寿数已尽,即使有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万一出了三长两短怎么办?这个罪责会落在我们翁婿身上。”梁丞相回答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看看我这个女婿是不是等闲之辈。”状元微笑着躬身说道:“岳父大人请放心,事情一定会成功。”说完便走出堂屋穿过夹道,飘然来到弄箫庭。素华小姐迎上前,问了一句:“扇子上题的字录好了吗?”君玉回答还没说完,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素华轻轻扯了扯他的宫袍袖子,说道:“爹爹为什么要举荐你呢?太后的病情非同小可,如果用药无效怎么办?世上的医生那么多,为什么父亲偏偏推荐你呢?”小姐说完皱起了眉头,状元婉转地劝她放宽心。丫鬟服侍他穿上袍带,梁小姐亲自拿着镜子给翰林照看。君玉正了正帽子,就要告辞出门。素华走到珠帘下,低声细语地叫他小心。君玉高兴地连声答应,端正冠带走出高厅。长班在廊前禀报,说是钦差已经到了府上。御马金鞍来接他,自然不必再准备轿子。状元听了禀报说“是”,立刻骑马到了宫门前。在偏室中等待旨意,官内的人飞奔去奏明君王。御医们纷纷前来相见,一个个冷嘲热讽地轻视这位翰林。君玉从容不迫,毫无惧色,早已听到朱丝门外传来纶音。
郦状元接旨后立刻赶往万寿宫,拜谢圣颜。他袍袖高抬,叩首三次,然后退后十步先行。穿过宫殿,很快就到达了深帏画帘之处。两位昭容分立两侧,扬起紫袖,鸾声响起,宣召郦状元觐见。
嗯!郦状元,圣驾在上,速速叩参。
风度翩翩的翰林学士前来参拜英明的君主,高呼万岁之后跪于殿廷。元帝高兴地传旨免礼,并马上命人赐给他花墩。元帝把太后病情的来龙去脉从头讲了一遍,君玉恭敬地聆听清楚。宫女卷起帘子请他为太后诊脉,状元告罪之后脚步轻轻走近。到达太后寝室时稍稍看了一眼,只见宫女们如大雁展翅般有序分列两旁。绣制的床帐低低垂下,寂静无声,床帐两边的金钩挂着,影子沉沉。一部锦书摆放在床沿,侍女呈上来三条彩线。太后娘娘伸出了皇家的手腕,郦状元在红毡旁边跪下仔细诊脉。他详细深入地探究病情,谨慎地按照医学理论用心地切脉。低下头沉思,垂下好看的眼睛,心中暗自思忖是否能够调治?诊完脉后想要观察太后的神色,宫女挑起床帐通报了一声。只见太后娘娘正含着眼睛仰卧在丝绸被子里。脸上泛红嘴唇泛紫,用凉性的药物怎么能去除病根呢?看完之后才离开寝室,在翠华殿之下仔细地陈述病情。臣下我看太后并非寒症,用了太多温补的药反而会使病情加重。在辛劳疲惫的时候停止进食,恰恰应该早点用发散的药而不适合用参之类的大补药材。如今补得过量难以消受,这就是太后身体不安宁的原因。根据微臣我粗浅的见解,会慎重地开一剂方子。君王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说道,难道你看得准确吗?各位不同姓氏的医官都用补药,状元你为什么说不需要用参呢?既然你有这种超凡的见解,可以和各位好好商议行事。如果不能保全皇太后,罪责就落到相国老先生身上。状元再次拜别天子,仍然进入西边的宫殿里。一群太医迎上来询问,不知道您打算如何调治呢?状元请求看一下煎制的方子,拱手礼貌地问了一句。
下官我已经为太后把过脉了,圣上命令大家一同商议治疗方案。就在这里恭敬地等候诸位老先生的教诲。
众人都走出自己的位置说起病因,认为太后身体虚弱所以才会发烧。我们看来应该用补药,就看您的想法要怎么调养了。翰林学士听了微微一笑,仔细思考后说,用温补的方法哪里比得上用发散的方法好呢?太后娘娘是因为积劳成疾,胸中有食物积滞不能消化。用一剂清热的药才能痊愈,像这样,补药加得太多怎么能退烧呢?圣上的旨意是命令大家一同商议,再寻求高见希望大家讲清楚。御医听了翰林学士的话,只吓得差点吐出半条舌头。
“啊唷,郦老爷,您说得不对啊!”
太后娘娘已到暮年,病源无论深浅都是因为寒症。脸上泛红有紫气都是因为虚火,凉性的药怎么能治病让她安好呢?太后娘娘尊贵的身体可不是小事,郦老爷,不要把太后不当回事。朝廷既然命令大家一同商议,所以您这个用寒药的方子只能拦住不能用。恳请状元您仔细考虑,还是用温补的方法让太后安好。翰林君玉说太后的病没有大碍,自己看得很清楚不是寒症。
“咳,诸位先生啊!”
吃着君主的俸禄就要解除君主的忧愁,尽力做事就应当尽到自己的谋略。太后胸中有积食,怎么能不消散而任由积食留存呢?如果因为我们的失误而牵连获罪,反而会让君王日夜忧愁。诸位先生如果不敢开药,今天就由我自己来筹划治疗方案。御医听了连忙说很好,站起来说您请自便。
“啊唷,是啊,状元公既然知道病情的深浅,我们不敢阻拦了。郦状元您自己开方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众人都冷笑着走出宫门。状元拿起笔从头开始写药方,开头先写的是清热的药。他开列好煎药的方子交给内侍,恭敬地听候圣旨如何施行。宫官捧着方子进入宫门,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皇帝的旨意。皇帝下令让状元不要回自己的府邸,到玉堂署内居住。这个煎药的方子留下来看用药后的吉凶,如果太后病情危急就对状元加以刑罚,如果太后痊愈就加以晋升。君玉磕头称领旨,出宫后就向玉堂走去。他公然坐在翰林厅内,打发自己的亲随回相府。自己料想开的药没有差错的地方,虽然这里是禁地也不担惊受怕。只是担心太后如果命该绝了,那么即使有好的药方也不灵验。默默地向神明祈祷保佑,免得一旦灾祸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径直进入玉堂专等消息,却不知道太后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