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刘府的千金刘郡主，因为姻缘之事心中忧愁烦闷。整天逼迫着江三嫂，想要恳请她想出好办法来挽救自己。乳母现在心里十分着急，烦恼得很，不得安宁。郡主忧愁得容颜消瘦，针线活完全抛在一边，根本没心思去做。坐着的时候也想，走着的时候也想，心中充满了忧虑，使得她那漂亮的眉毛紧紧皱着。当时正值孟夏四月初二，刘郡主正在陪着夫人闲谈。忽然听到门公快速进来禀报，因为事情重大，所以声音很高。

“禀告夫人得知：侯爷的书信到了，现在有家人在外面，请太夫人下令依照行事。”

太郡夫人于是传问，到底有什么大事叫得这么大声。门公答应一声，就像飞一样地跑出去了。刘郡主一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就变了。洁白的手冰冷冰冷的，魂魄仿佛都要散了，芳心急速跳动，双眉紧皱。她抬起娇美的身躯，轻移小脚，跟着夫人来到外面。只见送书信的人进来，俯身三次叩拜请安。起身后面带惊慌的神色，双手呈上一封信函。侍女接过信函呈给太郡夫人，夫人坐下拆开信来看。美丽的郡主靠近身边，顾氏夫人说这是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自然要关心。好好的二哥娶嫂嫂，却要你，把她引到水边让她投水而死。郡主听了这话，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好离开，不敢再看信。只见夫人看了几眼信后，点头微笑着开始说话。

哎呀，侯爷竟然答应了，这可真是难得呢。

郡主正在一旁悄悄观察，一听到这话，魂魄早就吓飞了。翠绿的眉毛变得暗淡无光，如花的容颜也改变了颜色，香汗不停地流，心里迷迷糊糊的。暗自叫了一声：“我好苦啊。”今天这件事可怎么办才好呢。原本满心指望着父亲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哪里能想到，信里竟然一口就答应了。刘郡主发誓到死都不会忘记皇甫这个姓氏，如此一来，只能在闺房之中自杀丢掉性命了。恨透了那个兴风作浪的崔姨母，害得我马上就要丢掉性命了。薄命的美丽女子真是让人叹息啊，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就要轻生了。美丽的郡主瞬间心烦意乱，背过脸去，一阵悲伤，眼泪把衣服都湿透了。正在慌乱得没有主意的时候，忽然听到夫人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

“哎呀，我的亲儿啊，你怎么被人抓走了啊！”

这一声悲痛的呼唤触动了温柔的心，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了，郡主见了心里慌乱不已。丫鬟和仆妇赶忙走进来，多姣小姐呼喊着亲娘。抱住夫人连连叫唤，乳母听到消息也急忙进来。吃惊地连连询问是什么事，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急忙叫丫鬟去取参汤，燕玉满怀悲伤，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有事，千行泪水不停地流，泪眼汪汪地和众人一起搀扶夫人。太夫人一口气悠悠转了过来。哭着叫着亲儿多么不幸，也是你自己招惹来的灾祸啊。轻易地就被困在吹台岭，什么时候才能让娘见到儿，儿见到娘呢。太郡夫人说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江妈和郡主一起看信，刘燕玉更加伤心，泪流万行。用衣袖掩住面容，声音哽咽，在中堂放声痛哭。夫人悲痛过后仍然回到座位上，把家人叫进来询问详细情况。已经知道有人前去营救了，只是担心还没等到人到，儿子就已经没命了。先拿着书信站起身来，郡主搀扶着一同进房。太郡夫人悲伤地掩住面容，和衣倒在牙床上。呼喊着儿子的声音十分凄惨，过了半天方才稍微止住了哀伤。

燕玉坐在床边陪伴，美丽的脸颊哽咽着，又呼喊着娘。哥哥不幸被擒获，母亲您在家中该怎么办呢。现在白天夜晚都没有人侍奉您了，母亲您可愿意离开女儿，让女儿独自凄凉呢？等到大哥大嫂回来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再打发女儿走也不迟啊。如果母亲您说可以的话，女儿也能免得暗自牵肠挂肚了。多姣说完低声哭泣起来，太郡夫人听了也很感伤。翻身朝着外面睡下，长吁短叹，含着泪叫姑娘。如果崔家不催促婚事，就留你在家，暂且不用慌张。郡主听了心里稍微高兴了些，一声声答应着，感谢母亲。过了一会儿，郡主向母亲告辞，就和江妈一起回到绣房。

刘郡主一进香房，就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她伸出尖尖的玉手，紧紧拉住江妈，泪流满面地哭诉道：“啊，妈妈呀！我早就叫你早点想个办法，可你总是不放在心上。现在我已经许配给崔家了，你怎么忍心看着我去自尽呢？”

“这场风波实在是太可怕了，你得赶快想出个主意来啊。当初在园中的盟誓，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难道要我手拿着画扇，自己走到崔家去吗？求求你，乳母，恳求救救我，想个办法来免除这场灾祸吧。”郡主说完，心痛欲裂，双脚不停地跺着地面，泪水如麻般滑落。

江三嫂在一旁也急得不知所措，连连叹气，却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她只能安慰郡主说：“千金啊，你先别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保全你的，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郡主听了更加着急，跺着脚催促道：“乳母啊，你的话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大祸临头，我都快要死了，你还不肯早点想出计策来救我。如果你真的不管我了，那我也只有一死，去报答少华了。

燕玉说完就先悲痛地哭泣起来，江妈听了越发觉得心烦意乱。“郡主啊，你不要慌张，也不要着急，等到成亲那天再做商量。夫人现在一心思念公子，哪有心思顾得上你的事情呢。肯定能再拖个两三天，才会提起你的婚事呢。好的计谋哪能一下子就想出来呢，也要静下心来慢慢商量啊。郡主你这样逼我，必定会让我们两条性命一起丢掉啊。”江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忧愁强笑。刘燕玉用手掩住脸悲伤地啼哭，泪水沾满了脸颊。

当天晚上，郡主又去陪伴嫡母，用好话来劝解母亲的愁闷。殷勤地服侍母亲安睡之后，才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乳母再三安慰之后，自己回到房间，这里就不再详细说了。郡主一整晚哪里睡得着，抱着扇子悲痛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早晨梳洗完毕，就来到母亲跟前请安问好。想要窥探一下真实的消息，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早有门公前来禀报，说道：“已经到一仪堂了。”夫人因为思念儿子十分痛苦，抱着枕头睡觉还没有起床。听到禀报说外边兄弟来了，就叫人请进里面的房间来。

顾仪堂走进卧房，燕玉也迎上前去行了万福礼，然后退到里房去了。顾公坐下后，先讲了些奎璧被擒住的事情，然后才说到崔家的亲事已经答应了，非常高兴，请求早早完婚。太郡用手推开绣枕，生气地说道：“有什么要紧的！

人家正在为儿子的事情伤心，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要办喜事呢。之前一会儿把儿子当宝贝一样看待，现在也不管不顾了，还亏他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既然已经答应了，成亲的事情也要往后拖一拖。”夫人说完就不再说话了，拍打着床沿，哭叫着儿子，泪水沾满了脸颊。

当下顾公难以再说什么，也只能连连答应着站起身来。夫人让女儿到堂前送客，刘郡主慢慢走出来。宏业叫郡主走近些，多姣这才走到庭院台阶处。仪堂直接回到崔宅，回复的话就暂且不提了。郡主偷偷听到这些话心里暗暗高兴，更加孝顺地去劝解母亲的慈爱心怀。

夫人也夸赞郡主好，早晚都殷勤地叫唤这个女孩。前后没过两三天，崔太太就坐着一乘轿子上门来了。

话说崔夫人来到刘家，对太郡说道：“感谢妹夫答应了这门亲事，原本不该催促完婚的。但是大外甥要去候选知县，要携带家眷同行，不管路途远近，我怎么肯千山万水跟着他去上任呢？而且二外甥还要参加乡试考举人，难道让他一个人在家吗？希望贤妹答应了，就在本月十八日下聘礼，二十五日过门吧。大媳妇走了，就全靠二娘子作伴儿了。还希望妹子多上点心，早早地把聘礼送过来。”刘太郡本想顶撞几句，但碍于姐妹的情面，就随口答应了。崔夫人欢天喜地地回家，准备聘礼去了。

崔郎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暗自庆幸成婚竟然不困难。正在准备等到二十五日这个良辰吉日，好与郡主做一对鸳鸯，在枕上如同并头莲般相伴。暂且不说秀才崔攀风，先来说说郡主这边的情况。已经知道婚期都定下来了，郡主芳心大乱，无法安宁。靠着床，伏在几案上只是哭泣，面容憔悴得很，脂粉也不施了，腮红也消失了，翠眉也残损了。在悲痛哭泣的时候心里盘算着，忽然抬起身子，带着悲伤拉住乳娘说道：

“啊唷妈妈呀，还不如你带着我逃出家里去吧！”

江三嫂听了这话，半天都愣住了，摇着头连连说不行。“我们两个人都是女流之辈，在热闹的地方是走不开的。女孩子私自出逃名声不好听，肯定会被人议论猜测的。况且咱们这是公侯门第，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像这样背着母亲私自出逃是绝对不应该的。”郡主听了这话不停地跺脚，说道：“妈妈你还是这么迂腐。任凭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都顾不上了，我现在是死到临头了。”乳母推说自己是女流，郡主说：“难道你的孩儿进喜也是女的吗？不要磨蹭，不要拖延了，快去和他商议吧。不如现在想个计策，我的这条性命就听凭安排了。”江妈听了这话，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却说江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郡主，你不必着急，还有几天的时间呢。进喜是绝对不能一起走的，他要是跟着一起逃走了，被夫人递一张状子，追捕回来，那岂不是性命难保？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妹子，今年三十二岁，在本地的万缘庵出家。当家师父法名善灵，我妹子是她的徒弟，叫做梵如。师徒众人在庵里虔诚修行，那是个很冷清的禅堂，倒也没有闲杂人等乱走。如果郡主决意要私自逃走，这个地方倒是个好去处。”

燕玉听了这话，又是高兴又是悲伤，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庵里的房屋宽敞吗？我只怕难以容纳我们两个人。可以让你的儿子前去问问，如果不行的话再另作打算。悄悄说必须得差遣进喜，先让他到庵里秘密告知姨母这件事。如果有空闲的房屋可以住，就可以私自逃到那里躲避尘世了。”燕玉急忙催促乳母，江妈于是就出门去寻找进喜了。

却说这江妈之子，因为去年生病，所以没有跟随国舅进京。当听到奎璧战败被擒的消息时，想到他平日的优厚对待，也痛哭了一场。江妈出门去找他的时候，正好他被夫人差遣做事，不在府中，乳母只好又回到内室。等到黄昏的时候，才把他叫到晓云轩的厢房商议。进喜着急地说：“母亲，你应该劝说郡主出嫁就好了，怎么又做这种违背常理的事呢。”江妈急得落下泪来，说道：“我的孩子呀，我何尝没有劝说她呢？郡主只是哭着说要么生要么死，我也没有办法。”

进喜听了这话，叹息了几声，心想也难怪郡主。“在茅庵暂时躲避倒是容易，且等到明天去走一趟看看。庵主善灵如果说可以，我会尽力帮忙的。”江妈答应着回去回话，郡主在自己的闺房里这才略微放心。进喜第二天早上正打算去的时候，夫人把他叫进内堂门。叮嘱他伺候着不要让郡主出去，因为现在郡主成亲有很多事情要做。进喜应了一声就退下了，自己寻思着难以到庵门去了。暗中悄悄告诉江妈知道，只能等到送聘礼之后再行动了。郡主只能暂且忍耐心中的想法，这几天里，可怜她坐卧都不安宁。夫人稍微准备了些送聘礼的东西，十八日这天就已经到了。崔家府上前来行聘礼，刘家回送的礼物也很丰厚。夫人收拾着崔家送来的东西，就叫燕玉这个女儿过来。

夫人对燕玉说：“咳，女儿，你没福。若不是哥哥弄出事来，我少不得备一付嫁妆与你。这如今我自家还坐不安立不安的，哪有心情照应？只得把孟家妆奁分一半与你罢了。”

燕玉听了这话，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流泪。夫人也觉得心中怜悯，对她的看待之情比过去更加优厚。郡主心想不能再拖延了，秘密地差遣进喜去询问情况。江妈的儿子连声答应，忙里偷闲地走出了府门。

进喜秘密地走到万缘庵中，先见到了他的母姨，详细地讲述了郡主的情况和来意。他说，昔年刘侯太郡曾将郡主许配给皇甫公子，但因为督台被陷害，家属分离，所以想要赖婚另配给崔府。因此，郡主想要到庵中躲避几日，绝对不会连累当家师太。

梵如答应之后进入禅堂，要向师父详细禀报这件事。庵主善灵心中暗想：“这里倒是有空闲的房间。但想到郡主是公侯家的女儿，如果私自逃来，肯定藏有珠宝钗环等财物。现在不妨先答应下来，等以后庵里清苦的时候还能让她帮忙。”老尼想罢露出欢喜的神色，就叫自己的徒弟去回复。“郡主要来是件容易的事，我这里自然会腾出一间房。只是担心庵内非常清苦，淡饭粗茶没什么好品尝的。郡主如果想要可口的食物，就多带些盘缠到庵堂来吧。”梵如高兴地答应了，巴不得和郡主姐妹同居，可以叙叙情谊。仔细地把师父的话回复之后，江进喜赶忙道谢转身就走。老尼马上叫香公去搬运东西收拾房间。就是幽闲轩后院朝南的一间小室。小室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铺上了一张四脚藤心的归板床。又叫小尼姑找来纸张，打好浆糊之后就糊窗户。各种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郡主来到庙堂。暂且放下万缘庵里的事情，来说说进喜回去禀报详情的事。

话说进喜回到刘府后，就偷偷地通知了母亲。江妈特别高兴，悄悄地叮嘱道：“进喜儿，这衙门堂是我负责管理的，你在一更的时候就进来伺候。把后槽的马备好一匹在花园门外，好让郡主前往庵堂。只需要你把郡主送到门前就回来就行了。”

进喜转身向外走去，暗自嗟叹、思索，心里担惊受怕。“少华公子我曾经救过，如今燕玉郡主我又要帮她。这两件事如果都能做成，他们二人能否结成夫妻呢？”先不说进喜暂时出府的事，来讲讲江妈向里面走的情况。江妈在燕玉耳边说了几句，多姣郡主又喜又惊。郡主面色惨淡，芳心焦急，连连叫妈妈赶紧打点准备。三嫂低声说：“正是，快拿出首饰和银子。让我在这里先包好，你应该到太太跟前走一趟。”郡主当时心里十分悲切，毫不犹豫地开箱取匣子。把各种各样的首饰都拿了出来，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只因为平时经常节省着用，今天留下来好作防身之用。手里拿着画扇，心里十分不舍，不肯把它从袖子里拿出来。乳母叮嘱说一定要小心在意，不要把扇子丢落在母亲的房中。还不如放在衣包里面，既好收藏又能放心。郡主回答说这扇子离不开自己，只想要随身带着。郡主说完就急忙离开，没有看到丫鬟，就自己拿着灯。到了夫人的房内陪伴，母女二人坐在一起略微聊了会儿天。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也有一种依依惜别的情感。郡主背着银灯偷偷擦眼泪，恨不得跪下来向母亲辞行然后私自逃走。夫人过了好一会儿喝着香茗，不停地长吁短叹。手里的清茶还剩下半碗，回过头来递给女儿。郡主感激母亲分茶给自己的爱意，心中暗自伤心地叫着母亲。“幼女无知私自订下婚约，如今导致辜负了母亲的深恩。我虽然这样离去是为了保全贞节，但母亲必定会怀疑我有二心。气恼交加又有谁来劝解，身体肯定会不健康。这次断绝了母女情分，为什么还要分茶给我喝呢。”郡主暗自思索，心中悲切，喝完清茶后眼泪流了下来。夫人过了一会儿宽衣睡觉，靠着枕头思念女儿，叫着女儿的名字。郡生在床头赶忙劝解，言辞委婉而又殷勤。夫人稍微感觉精神困倦了，就对郡主说：“姑娘你先走吧。”燕玉这时心里已经慌乱了，离开帷帐几步向母亲告别。含着悲痛忍着眼泪回头看了三次，然后叫丫鬟关上门。看到飞烟拿着红烛，下了台阶就径直往回走了。

却说刘燕玉一进自家的院子，就接过灯，让飞烟到厨房去烹茶，然后自己走进房内。江妈悄悄说：“不需要拿铺盖了，我已经把所有的首饰锁在匣子里，用衣服包好捆扎妥当了，只等进喜来报个信，大家就可以走了。”郡主连连道谢：“江妈费心了。不如先让飞烟睡下，也免得走漏风声。”

江妈点头，坐在房中，把衣包放在枕边。只见侍女掀起帘子走进来，将一盏香茶送到梳妆台前。多姣郡主就叫丫鬟去睡觉，说自己还要和妈妈叙谈。丫鬟依旧睡在床背后，打开铺盖脱下衣衫。侍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隔着帐子听来已经响起了鼾声。乳母回到房里先去解手，郡主就在堂内铺上毡子。深深地行了万福礼，低声哭泣着，拜别神明和祖先。

“啊唷先人呀，

燕玉我因为尊母的命令行事，在小春庭夜里订下姻缘。怎料突然有了风波，又有了和崔家的这门亲事。失节重婚我不愿意，如今和乳母前往庵门。只求祖宗垂怜顾念，让我能够无灾无难好事成真。”叩拜完祖先神灵后辞别嫡母，樱桃小口里吐出悲痛的声音。

“啊唷母亲呀！

今日孩儿要往外逃，自己知道有罪，辜负了母亲的辛劳。亲娘的福寿像山海一样，燕玉从今以后要与您分别了。”拜完起身时声音哽咽，用袖子遮住粉面，眼泪汪汪。江妈解手刚刚完毕，她又把自己的钗环全都包起来。然后进入房中一同等候，这时时光已经是二更天了。乳娘想要趁无人的时候行动，郡主在旁边心里焦急。房中的灯火光亮闪耀，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很快就听到房间外有脚步声响起，只听到隐隐约约在说事情的情况。

“啊唷妈妈呀！准备得怎么样了？外边已敲二鼓，只怕街道难行，快快起身要紧。”

江妈心领神会，毫不迟疑，一只手提起衣包。低声悄悄催促郡主，多姣郡主胆小，暗自魂飞魄散。她藏好画扇，整理罗衣，急忙把裙儿往上提了提。然后轻轻迈动脚步，江妈回头走到门前。很快就走出轩中院，进喜在前面带路指引。夜晚的寒气正盛，寒风扑面，星辰刚开始落下，露水沾湿了衣裳。一行人慢慢走到花园内，刘燕玉一阵心酸，暗自悲戚。昔日在春庭会面后，也是从这条路转身离开的。今朝再次走过花阴下，为的是夜晚逃到茅庵守节。事情不同但情境相似，可怜整天心意迷离。

“啊唷郎君呀！

奴家为了你遭受灾殃，守着清贞，不嫁给崔家二表兄。不知道君家归向何处，能否怜惜刘门的燕玉坚守清贞。如果因为忧愁你而忘记了盟誓，那我只能在梵宫孤独到老。”郡主悲伤地呼喊着，痛心地流着泪，金莲小步快速走过花丛。心里急切，意绪匆匆，好几次回头害怕走漏风声。乳母轻轻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挪地跟着脚印前行。穿过弯曲的小径，绕过花丛，裙边沾染着夜晚苍苔上浓重的露水。乱草缠住鞋子差点绊倒，幸亏扶住了一棵松树。前面的进喜急忙催促，白纸糊的灯笼照出红红的光影。郡主忍着痛移动脚步，小金莲快速赶了几步走出园门。

刘郡主在江三嫂的帮助下，骑上了马，准备离开。进喜则在前面引路，他们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街道，希望能够避开人群。郡主心中充满了恐惧，她的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手中的衣包也几次差点掉落。

进喜突然停了下来，他牵着马对郡主说：“衣包虽然在，但如果遇到麻烦，很难迅速找到所需物品。希望郡主能给我一些头上的金钗，以便在遇到阻碍时用来疏通。”郡主急忙拔下头上的金如意递给进喜，进喜接过之后，便继续赶路。

然而，他们刚走了半条街，就听到远处传来人的吆喝声，原来是巡夜的兵丁。

进喜听到巡丁的问话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容应答。他说：“马鞍上的是我的母亲和妹妹，我是侯府的家丁江大郎。只因为在梵如庵的姨母生病了，听说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晚上庵里的人来通知我们，所以才拖延到这个时候出行。如果犯了宵禁的过错还请多多包涵，这一点小物件用来表达我的心意。”说完就递上了金如意。

巡丁接过金如意查看，脸上露出喜气，说道：“啊唷好东西呀！这是真金的吗？既然是侯府的江大官人，那就请过去吧。这件簪子可不敢收下。”

进喜听到巡丁放行，心中暗喜，他笑着向巡丁道谢后，便扬鞭催马，迅速离开了。巡丁得了金如意，心满意足地继续巡逻去了。

刘郡主在马鞍上颠簸了三四里路，早已是遍体鳞伤，疼痛难忍。终于，他们来到了万缘庵的门前。此时，庵内的老尼和善灵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听到敲门声，善灵急忙率众尼出门迎接。

善灵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带领众人走出禅堂。香公打开庵门，江三嫂搀扶着刘郡主慢慢走进庵内。进喜也牵着马走进庵门，他对江三嫂说：“母亲，您和郡主先在此安心住下，我将马匹牵回，以免惊动他人。我在衙门中会时常探望你们，您不必担心。”

江妈听了进喜的话，不禁流下眼泪，她紧紧拉住进喜说：“庵里我自然会照顾郡主，我担心的是夫人要是追问起来，你不好应对。孩儿你一定要撇清关系，免得自己当差的时候遭受折磨。你自己要注意冷暖饥寒，好好保重，我就随着郡主在这里躲避风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