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丫鬟听到召唤来到床前，扶起千金靠在枕边。小姐低声对婢女说，今天不幸遇到这样的麻烦事。重婚哪里是我心中所愿，我想要女扮男装出去走一遭。路途上没有相伴之人，正因为这件事我很为难。如今看你，心地善良年纪轻身体壮，完全能够在路途上陪伴侍奉我。如果真的愿意同甘共苦，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一到婚期混乱的时候，就从后槽偷马离开家园。现在没有男装衣服，裁剪制作也不过四五天的时间。这一逃走躲避灾祸就能保全名节，受到恩情的时候再回来也可以。文章诗赋我都知晓，更何妨去金榜题名考个状元。如果上天能够满足我的心愿，日后绝对不会辜负荣兰你。你要是泄露了这个消息，我就是自尽身亡也不会饶恕你。

小姐说完心里凄惨悲切，荣兰这个婢女也很凄凉。连连称小姐真是高明的见解，婢女我不妨就扮作男装。我的同胞哥哥都在府里，做衣服裁剪很费功夫。哥哥赵寿的衣服和袜子，偷来的时候正好可以穿。小姐没有合适的衣服，得快点裁剪不要拖延。丫鬟也可以帮忙做，免得临近出发时诸事艰难。就是这个计划我怎么敢泄露，希望千金您早做准备以便一起同行。丽君小姐心里悲喜交加，再三叮嘱要悄悄地进行。今天夜里身体很疲倦，不需要忙乱暂且安睡吧。荣兰答应着搬来妆盒，服侍小姐卸下凤钗。小姐和衣盖着锦被，长吁短叹难以入眠。

低声悲痛哭泣，如同莺声断绝，凄惨地悲啼，玉泪连连。灯影映着窗户，天即将破晓，五更的更鼓声已经敲过。可怜一整夜都没有睡觉，荣兰陪伴着也没有入眠。阳光刚刚照到纱窗上，就起身开门到外面去。拿进洗脸水急忙服侍，挂起锦帐请小姐起身。美人原本是和衣而睡的，不用再穿衣就起来了。钗钏等首饰都收拾好了，妆台上也不留脂粉。乌发白面如同金凤一般，妆束轻盈好像玉仙。梳洗完毕在一旁坐下，荣兰随即把妆奁合上。

掀帘走进苏娘子，笑着询问千金是否安好。昨晚黄昏时分没有吃饭，今天早上可以吃些点心吗？不知道映雪因为什么原因，一夜之间不停地叹息，也没有入睡。小姐听到这些话，心里暗自思忖，苏娘子为什么也这样呢？莫非她有意成为偏室，因为情义相关而这样做？如果佳人心中有这样的想法，恐怕移花接木有些困难。丽君正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映雪和苏娘子走到了面前。小姐便叫她们到前面去，代替自己向堂上问安。佳人答应后才离开，侍女荣兰把话传给了她们。

荣兰通报说：太太和少夫人来了。孟小姐刚想要去迎接，就已经看到她们掀帘进来了，于是便上前一一相见。韩氏夫人说道：女儿，你怎么一点食物都不进呢？虽然有忧愁烦恼的事情，但还是应该放宽心才好。小姐只是低头不说话，很快就看到泪水从她那美丽的脸颊滑落。

飞凤急忙拉着小姐的玉手，一起回到交椅旁欠身坐下。姑娘今天听我劝，凡事要像平常一样不要太凄惨。之前在园林一同射箭的时候，刘世子一身武艺也不是虚的。金钱箭、柳叶箭大多都能射中，大概美好的姻缘也就在他身上了。月老做媒真是巧妙，故意先难后易来安排姻缘。督台被陷害，家属被捉拿，这也是天意，不用再提了。圣上赐婚恩情不浅，和侯门结亲也不算低就。要知道，父母的恩情和天地一样重。如果今天违抗圣旨，一家老小性命都不保了。贤德的姑娘向来知晓纲常伦理，想必会听从我的话。如果一心寻短见，让爹娘怎么处理才能安心呢？

章飞凤，说到这里流下痛心的泪水，孟夫人，听到这些话也感到悲伤。拉着小姐的素手，扯着罗衣，就呼唤娇儿不要执迷不悟。天子赐婚是违抗不得的，况且是皇亲门第也不算低。娇儿平日知道忠义，今天应该一口答应才是。想一想，父母的生死都取决于你，难道说，忍心让他们轻易丧命吗？别人家，生养儿女是为了有所依靠，闺阁中的贤良女子能成为母亲的榜样。不但双亲不会受耻辱，还能让全族有所依靠。眼前就有刘门的女子，位居中宫，富贵无比。眼见到，父亲在当朝成为国丈，母亲在家乡也显示出威仪。如果不是刘后在君主面前亲自保奏，为什么会有一封诏书定下婚期呢？为人养女能做到这样，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些不必多说，只要你，不让爹娘丧失性命。

韩氏夫人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眼泪如同珍珠般纷纷落在白色的罗衣上。丽君听到这些伤心之处，也不禁用翠绿的衣袖斜着遮住低下的玉颈。韩氏夫人连忙问道，为娘说的这些话你是否能遵从呢？娇儿如果不答应，我就先死，免得在京城遭受刑罚。小姐听到这样的话，便将计就计转换了态度。

啊唷母亲嫂嫂，怎么能说出这样严重的话。

我在深闺中长到十六岁，多亏你们的教导才略微懂得些道理。如今因为皇帝赐婚这件事，就说我是不孝之人。这样严重的话我可担当不起，丽君于是便答应下来。我听说，坚守贞节保全家族门第才是好的，却哪里知道，不遵从正礼父母反而高兴。今天我暂且依照母亲的命令，到了他家再做打算。才女说完低下了头，可把太夫人和少夫人高兴坏了。这一个连连夸赞爱女懂得诗礼；那一个，大力称赞贤良的姑娘有孝心。映雪脸上带着惊骇的神色，荣兰心里知晓其中的内情。再加上窦氏和苏娘子，笑着轻拍丽君的香肩称赞几声。丽君真是全孝全忠的贤德小姐，有才有貌的千金小姐。

丽君小姐长叹一口气，看着荣兰却不说话。婆媳过了一会儿都出去了，已经有人送午膳来吃。娇美的女子暗自有女扮男装的事情，已经把饭菜略吃了一些。只是把幽情藏在心底，不把忧愁显露在眉间。闺房里寂静无人，就叫荣兰把门关上。靠在榻上一会儿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眼睛凝视很久心中沉思。用假话哄过了母亲和嫂嫂，等到时候就悄悄行动。我平时也常常练习画画，山水人物画得最逼真。出行的日期快到即将分别，倒不如，留下一幅自己的画像陪伴双亲。绘画的各种工具都准备好了，自己画一幅看看像不像。丽君小姐沉思完毕，缓缓起身向后面走去。

孟小姐想要画自己的画像，于是到书橱里取出各种颜料碟，放在靠近后窗的桌子上。又找出一张两尺长的白纸铺开，用玉石制的界方压住。又把宝镜放在旁边。然后坐在一张沉香木制成的椅子上，叫荣兰取来清水，慢慢地调配颜料。

后面的小院种着芭蕉树，夕阳映照在窗户上，翠绿的影子摇曳着。幽静偏僻的房间里没有人来，树林树梢上百舌鸟不停地啼叫着。美丽的女子对着镜子调配颜料，纤细的手指拿着彩笔。频繁地转身侧目，仔细地观看瞧着，镜子里美丽的容颜格外娇艳。如云的鬓发和金钗更增添了几分婀娜，娥眉凤眼更加标致。香肩斜靠着，罗衫轻轻晃动，玉手微微笼在翠袖里招展着。半身的姣好面容生出百般妩媚，看不到，小蛮般纤细的杨柳腰肢。丽君小姐长叹一口气，薄命红颜自古就有这样的说法。才华和容貌想来我都具备，因此，几次遭受风波的煎熬。可怜留下自己的画像在，也能让双亲陪伴着解解寂寥。

小姐叹息着拿起彩笔，一边对着镜子一边描绘。不停地落泪难以作画，悲切地啼哭无法举笔。过了好一会儿才调好颜料开始画脸，片刻间染墨画到眉梢。双眼如同秋水般高雅秀丽，同时点上红唇双颊娇艳。点过嘴唇描绘好鬓发后，叫婢女高高举起仔细观看。用纤细的手指斜拿着菱花镜，对比之下发现和自己相差无几。双颊的红霞觉得稍微淡了些，两条眉毛的翠色也不是很高。虽然比不上自己真实的花容月貌，但正所谓，绝世的风姿难以用画笔描绘。小姐一看心里就不高兴了，眼泪不停地落在手帕上。怀着悲伤又取出银花纸，抛下了，那半截没有画完的画像不再描绘。再仔细观看镜子里，真的是，举世无双的一位佳人。内心不由得如刀绞般难受，想要画自己的真容该怎么描绘呢。如果画出来都不像的话，这次的纸笔就白费功夫了。

太阳已经西落天色将晚，不如打开窗户再试笔作画。于是叫侍女推开窗户，明亮的窗户打开之处能看到芭蕉。满院的花草随风送来香气，碧绿的苔藓绕着围墙引来粉蝶。傍晚的景色清幽适合吟诗，忧愁的人面对此景暂时感到无聊。重新拿起彩笔调配颜料，画出的容貌感觉已经很娇艳了。看一眼就描绘一笔，果然与自己丝毫不差。仔细观看画中的面容完全和自己一样，忍不住，一阵伤心痛苦的泪水流下。

咳，孟丽君呀孟丽君！我看有这样的容貌，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好呢！

小姐低声抽泣，转为深深的悲伤，泪水浸湿了那张描绘她容颜的纸。半边新妆都湿透了，模糊不清，难以仔细端详。心中思绪万千，愈发增添了悲痛。微微停顿脚步，她向苍天祈求：为何真容难以描绘？难道此行会有灾祸降临？倘若不能实现平生心愿，我宁愿在花轿之中自尽身亡。小姐黯然放下笔，泪水盈眶，默默地面对着明亮的窗户。荣兰侍女急忙相劝，小姐放宽胸怀，不要过于伤痛。要画真容必须忍耐，描绘得风流意态如常。如果像你这样哭泣愁苦的模样，全然不见那一笑倾城的俏丽面庞。此刻描绘出来的才像是你，却又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不清。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再画吧，何必如此悲哀，泪流满面。侍女劝说完毕，收起纸笔，将两幅废图也一并收藏起来。

苏娘在外面敲门进来，看到小姐靠着后窗。暗自叹息丽君大小姐，竟然忘记了节操和冰清玉洁。一番劝解之后她轻轻应允，完全没有想到，这样有负于多才的皇甫郎。现在丈夫家里遭受患难，哪有什么心情赏玩残花。靠着窗户反而观看花草，全然没有一点悲愤的情怀和哀苦的心境。富贵诱人实在可怕，像这样聪明的才女也如此荒唐。苏娘暗暗心中嗟叹，委屈了，有志气又多才的一位女子。含笑上前呼唤小姐，这个时候哪有闲工夫赏玩春光呢？如今洞房花烛的佳期将近，该做的事还应该尽早忙碌起来。绣袄花裙都已经准备好了，护膝的衣物和鞋子也需要整理。小姐独自一人难以安排，我既然清闲也可以帮忙。映雪用话语试探，丽君不肯显露自己的想法。

张开红唇，叫苏娘，不要用那些话来恼我心烦。错乱的婚姻是人所不能预料的，到如今，也是因为无奈才顺从爹娘。我的主意虽然是这样，依照你又该有什么主张呢？映雪听到这话心中暗想，为什么，小姐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大概是天意该当如此，由不得，小姐心中自己拿主意。既然是这样没有别的说法，佳期马上就要到来，就要成双成对了。我虽然和他恩情深厚，但绝不肯，跟随去往刘家的洞房。奎璧如果产生歹意，让我用什么办法逃脱灾祸呢？我下定决心绝不前往刘家，真让我，狭路相逢时满腔气愤。可笑小姐没有操守，心中想要嫁给刘郎。我如果能达成心愿，一辈子独守空闺的打算也更长了。梦里的姻缘不要当作虚假的，枕边的盟誓怎么能忘记呢。可怜老天如果顺从人的心愿，我敢于坚守英雄皇甫郎。映雪苏娘想到这里，忍着悲痛默默无语，肝肠寸断。

沉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说道这是小姐您才高志远。话不投机就难以长时间交谈，苏映雪，简短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丽君点头长舒一口气，荣兰拉上湘帘。吃过晚饭之后离开绣房，黄昏时去请安拜见爹娘。美丽的女子不作出悲伤的样子，微笑着低声说话全是假装。司马夫妻心里高兴，只以为女儿真的改变了想法。丽君回到香房里面，随即打开门坐在床上。侍女低声呼喊小姐，不如裁剪布料做衣裳。风流的才女答应着说是，拿过钥匙就打开箱子。

孟小姐打开衣箱，挑选出许多纱绢。只因为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就要到来，用不到秋冬季节的衣服了。裁剪了一些外罩袍、衬衣和小袄，主仆二人一直缝到五更天才入睡。第二天起来，梳洗完毕后，孟小姐依旧靠着后窗的桌子上，描绘自己的真容。每描绘一笔就流下一滴泪，对着镜子，多次沉思多次叹息。

用玉手轻轻挥动着湘竹管笔，白色的纸张如同被浣溪纱轻轻染过。花容月貌被画得极为出众，描绘素雅的神态格外困难。着装鲜明风度翩翩十分美丽，独自徘徊好似从云霞中走出。画完之后仔细凝视观看，每一处都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急忙用绣针把画像挑挂在粉墙上，孟千金，起身离座看着画中如同自己一样美丽的人像。

千金画出真容之后，用四个绣花针把画像钉在粉墙之上。仔细打量纸上描绘的人像，果然和自己没有半点差别。

乌黑的秀发像乌云一样层层盘起宝髻，金凤钗斜插在翠色的鬓发旁边。面容如同芙蓉映照着玉露，眉毛像柳叶带着春烟般分开。额头上的梅花妆增添了娇艳，樱桃般的红唇没有言语。凤眼微微凝视仿佛秋水在流动，雪白的脸颊轻轻涂抹着鲜嫩的红色。水红色的裙子下是轻盈的脚步，皂色的云肩搭配月白色的衣衫。翠绿的衣袖轻轻垂落笼罩着如玉般的手指，湘裙舞动时露出小巧的金莲。飘飘然有着神仙的姿态，绝代无双处于领先地位。小姐看完图上的女子，自己悲叹又自己怜惜。心想我，曾经见过多少美丽的女子，要和这纸上的真容相比那是万万不能的。难道是，我的容貌没能像这样美丽，图中画得太过鲜艳美丽了。如果真的能有这样的风姿容貌，我竟然可以，在大元独占花魁了。

转过头问荣兰是否相像，难道纸上画的更加美丽。侍女兴奋地都称好，这幅画才能算得上十全十美。眉目间的风情没有一处不像，身材也是同样的窈窕。如果和本人相比，自然是，小姐本人的精神更加出众。才女听到这话才开始相信，拿过画铺在桌上仔细重新观看。满怀着不忍告别亲人的念头，在后面题了一首新诗。换了笔低头书写小楷，七言八句的诗很快就写完了。

诗曰：

风波一旦复何嗟，品节宁堪玉染瑕。

避世不能依膝下，全身聊作寄天涯。

纸鸢线断飘无际，金饰盈囊去有家。

今日壁间留片影，愿教螺髻换乌纱。

题完新诗后两行眼泪垂落，可怜不久就要离开自己的闺房。上天如果愿意顺从人的心愿，正好去金台夺取魁首。如果命中没有这样的福气，在穷途末路中漂泊永远难以归来。一幅画像留下孤单的身影，也免得双亲日夜悲伤。小姐凄凉地随手把画卷起来，深深锁在画橱里以免沾染灰尘。画像已经画好没有别的事情，又裁剪了几回衣裳。

孟丽君写好自己的真容之后，就和荣兰准备男装儒服，用来在即将到来的时候逃跑。让侍女拿出几块散碎银子，让她哥哥赵寿去买双靴子，只说是少爷要用的。赵寿知道后，不敢耽搁，急忙去买回来，依旧交给妹妹。这个荣兰十分机灵，没有人察觉，拿进小姐的房中，小姐看到后，

孟丽君这位千金十分欢喜，改装这件事很好安排。新靴子已经有了就没有什么难处了，只等衣袍早点做好。主仆二人辛勤地从早到晚地制作，晚睡早起为远行做准备。丽君小姐生性聪明，不用钻研每件事都能做好。流行样式的罗袍配上长长的宝带，风流的玉结和柔软的唐巾。剪刀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到，只以为是小姐心里高兴准备做新娘。侍女荣兰偷偷出去，到哥哥的房里去搜寻。翻找出衣服、鞋袜，偷偷地藏起来拿进屋里。

纵然有别人偶然碰见，就只说是，给哥哥清洗和浆洗旧衣服。在闺房里安排乔装改扮的事情，一接近婚期就要行动。司马夫人忙碌得更加慌乱，操办陪嫁女儿的事宜。象牙床、宝帐纷纷制作，绣着花的褥子和毛毯层层铺设。很多缎匹纱罗都发下来，大幅裁剪小幅剪裁来做衣裙。又叫来几个裁缝，帮助赵寿一刻不停。在侧厅里面做裁缝活，日夜不停地工作。乱哄哄的，送饭菜茶水都来不及；明亮亮的，高高点着红烛直到深夜。提前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物品，免得到了时候事情还没完成。

镇国大将军。承蒙皇恩赏赐婚配非常高兴，稳稳地要娶孟丽君为新婚妻子。二十八日这个良辰吉日下了聘礼，到处悬挂红色彩带大大地操办起来。奇异的宝贝和珍贵的物品装满了好几个盒子，凤冠霞帔层层叠叠。花裙绣袄华丽非凡，翠钿金钗件件崭新。礼品繁多说也说不完，钦差祁相是媒人。尚书府上开设筵席，鼓乐声响彻天空。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官员们迎送宾客。在高大的厅堂款待祁丞相，给媒人的礼金丰厚足有五百金。把羊和酒送到公馆里，殷勤地酬谢这位皇帝钦点的媒人。回送的盘礼非常丰盛，又送到刘侯的府中。镇国将军亲自操办，赏赐的银子只多不少。在大堂设席宴请宾客，首位应当尊崇一品大臣。到了晚上酒筵结束宾客散去，已经选定的婚期即将到来。只因为，钦差要等着观看花烛之礼，初二这一天就要成亲。刘府的夫人心中喜悦，急忙收拾洞房。

刘夫人安排人员，收拾洞房，用来给孟小姐做新房。布置了一座望明楼，前后共六间，十分幽静雅致。如果把后窗一打开，正靠着洪池的大片水域，那些绿树青山，实在是看不完。

风流的国舅心里十分欢喜，这个地方做新房妙不可言。孟府的千金才学渊博，一定是，每逢节日就会作诗。他看到这，青山绿水的昆明景色，心中满是欢喜。准备夫妻一同吟诗唱和，安排夫妻二人在这里流连忘返。如果到了，洞房花烛的美好夜晚，我就可以，轻轻挑起锦袱看到美丽的容颜。多谢宫中贤德的姐姐，轻易就促成了这段美好的姻缘。当时可把刘奎璧高兴坏了，反倒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孟宅的女婵娟，在绣房深处的楼阁中悠闲地坐着，自有荣兰在一旁探听消息。得知一切妆奁都已准备妥当，又听说婚期就在初二这一天。现在事情紧迫，无法拖延，只能冒险担惊地走一趟。

孟丽君，到了事情紧急的时候，只能商量着要逃走。到了二十九日晚上，写了一封信札，用来留别爹娘。这位小姐拿着一支笔，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

勉强拿起信纸擦去泪痕，手中挥动彩笔写下字迹。上面写着书信敬呈父母大人，女儿无知冒犯很深。婚姻旧约是和皇甫家的，怎么能失节进入刘家。虽然承蒙母亲和嫂嫂多次开导，女儿只是暂时做个忍辱之人。今天既然留下了聘礼，丽君只能表明自己的衷心。难以违背圣旨和双亲的命令，要做一个逃避灾祸的人。这次离去只打算投奔幽静偏僻之处，修仙访道远离尘世。被风波逼迫难以回头，深深辜负爹娘的养育之恩。在刘家完婚是因为奉了圣旨，必然会强行把我娶进门。女儿已经离去没有人在了，权且把苏娘当作替身。

映雪今年刚刚十六岁，风姿不错性情温柔。出身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不同于寻常的下人。父母可以将她收为继女，带着嫁妆嫁到刘家。公侯门第又是皇亲国戚，映雪成婚也不算低就。一来可以说是遵循圣旨，二来足以慰藉爹娘的心。女儿不孝要离家而去，这个继女也可以算亲近之人。料想苏娘能够代替我，回门侍奉可以很殷勤。她如果诸事都遵循规矩，看待她应当如同亲生女儿一样。满月回娘家时要好好对待，平时探望也要有亲情。爹娘有女儿又新增一个女儿，映雪没有亲人却有了亲人。事情能两全其美的只有这个计策，大人斟酌考虑要依照实行。孟丽君难以明说的心思，就在这封信里陈述离别之情。

不敢当面辞行只能这样倾诉，孟丽君含着泪禀告双亲。一幅自己亲笔所画的画像，留给爹娘就当作是女儿还在。这一去不知道是凶是吉，暂且让这小像陪伴爹娘早晚。希望爹娘保重不要悲伤，看到画像就如同看到丽君。心中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就已经心碎，临行前多次叩拜特别说明。写完书信心中愁苦，用彩笔敲着桌子叹息一声。

啊呀爹娘呀，明天黄昏，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虚度到今年十六岁，不能侍奉爹娘就要分离。今天留下这封遗书，山水遥远不再依靠。小姐悲伤地收拾好，连同画像，一起安放就不必再说。到了深夜偷偷和荣兰说话，明天远行的日期已经确定。只是到底从哪里走呢，后花园，有人看守锁着两扇门。

荣兰含笑说这很容易，不用忧愁也不用疑虑。等到明天扮作盗贼，偷偷拿钥匙打开园门。丽君小姐心中又悲又喜，收拾行囊准备脱身。把簪子、耳环和首饰都拿上，包裹起来毫不犹豫。在穷途末路漂泊没有归宿，多藏些珠宝玉器便于寄居。忙到半夜才开始入睡，春夜短暂很快鸡就叫了。丽君小姐起身，对着镜子梳妆整理绣衣。看着镜子常常叹气，暗自思量，不久仪容就要改变。再也不能，在绿窗下的春天早晨往鬓发上插花。再也不能，在熏香浓郁的环境里穿着染麝香味的衣服。从此以后，在凄风苦雨中寄居他乡。从此以后，孤身一人骑马走在崎岖的路上。我就像，失去巢穴的乳燕遭受弓箭的威胁。我就像，离开树枝的残花在野外飘飞。这一改装逃出去，茫茫天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归来。美人对着镜子更加悲伤，勉强整理头发泪水沾湿了衣服。

梳洗完毕后离开绣房，向父母请安并暂时相依。转身回到幽静的芳阁，低声呼唤荣兰准备齐全。侍女应声表示知道，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