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尹氏夫人正在内房收拾东西，想到少华独自一人难以远行，又犹豫起来，毫无办法。长华说道：“母亲不必犹豫，现在有老家人吕忠在这里，他是祖父在世时就在家中的人，小心谨慎又诚实可靠。他既然愿意跟随被押解，难道还不肯保护弟弟同行吗？”夫人点头称是。偷偷地把吕忠叫到厅堂，吩咐他保护少华逃难。

家人满口答应下来，说道：“老仆应当跟随小主人出行。主人的衣食之恩没有办法报答，奴才怎敢害怕辛劳。一定会有伸冤的那一天，来表明我对主人的忠心。禀告夫人必须早点准备，多藏些珠宝，少带些金银。行李太重会让人起疑，道路崎岖不容易行走。”

尹氏夫人说：“正是。吕忠，你且先等一会儿。”说完转身急忙走进香房内，挑出奇珍异宝串起来。小姐在灯前缝口袋，把纷纷的珠宝都装在里面。分成两份，轻巧柔软，正适合长途旅行时带在身上。然后来到中堂呼唤老仆：“吕忠，快来听我嘱咐，不要耽搁。”吕忠答应着慌忙进来，尹氏夫人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拉着少华公子的手，说道：“才能出众又忠义的老家人啊。我把公子亲自交给你，你要小心保护他同行。不管身份尊卑是主仆，但对外要称是伯侄，当作同乡邻里。为了谋生权且装作经商的客人，说话时要用假姓名。珠宝每人分一袋，就怕在旅途中失散不好安排。白天赶路晚上住宿最好走偏僻的地方，说话做事都要多留意。公子年纪小，全靠你了，有不当之处要敢于劝阻让他听从。如果承蒙天地垂怜眷顾，皇甫家就能留存一脉。我如果在法场丢了性命，我的阴魂也会盼望着你飞黄腾达。少华要是能做了官，一定会报答你赤胆忠心保护主人的恩情。不幸善良的家族遭遇这样的灾祸，孤儿全靠老家人你了。”良贞说完心中痛苦，哽咽悲啼，泪如雨下。

忠诚的仆人吕忠双膝跪地，泪水打湿了衣袖，对夫人说道：“老奴我生死都会跟随公子，即使遇到风波也不会改变心意。路途上的事情好应付，只是不知道投奔哪一家呢。”良贞含着泪说知道了，“少不了会安排好让你们安身的人家。”忠心的仆人叩头之后才站起身来，夫人转身伸手抱住自己亲生的孩子。

“啊呀，孩儿呀，不是娘亲不怜惜你，一下子就要在一夜之间与你分离。实在是因为你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怎么忍心让你一同被处死呢。孩儿你要是被押解到京城去，日后还有谁来报这深仇大恨呢。今天把你托付给忠心的仆人，你必须凡事多思考听他的话。我想现在去哪里好呢？必须安全没有阻碍才好。云南孟府虽然不错，可是那里有仇家。如果送孩儿你到岳父那里去，刘奎璧肯定又会使出阴险狡诈的手段。岳家是绝对不能去投奔的，住在田宅也不安宁。他现在在京城做御史，经常有官员往来。有人认出孩儿你的面容，钦犯怎么会被轻易放过呢。况且现在有刘国丈在，这简直就是飞蛾扑火，性命难保。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暂且到襄阳府去潜藏起来吧。祖母曾经有个亲侄子，名叫范佑，号仁庵。当初他贫苦没有家业，娶妻都是由孩儿的父亲帮忙操办的。又借给他几百两银子做本钱，劝他离开家去经商。听说他已经在襄阳府发迹了，家财万贯，日子过得富足。原本他要加倍奉还本钱的，可是孩儿的父亲没有接受又还给他了。想来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孩儿你可以去投奔这位表叔。隐姓埋名重拾旧业，如果能够有出息了再伸冤。做任何事都必须谨慎机密，要听忠心老仆的话。不要只想着我一个人，孩儿你就当作娘亲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夫人说到伤心之处，泪珠像珠子一样掉落，气喘不上来。小姐在旁边悲痛得快要昏过去了，少华公子也是泪如泉涌。

少华公子双顿乌靴说道：“实在可恨啊，权臣当道才遭受这样的冤屈。今天亲人骨肉活生生被拆散，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母亲膝下呢。”欠身行礼连称会遵从母亲的命令，“孩儿怎敢不期望昭雪冤屈。吕忠既然愿意同生共死，怎么能把他当作一般人看待呢。主仆之间就不要称伯侄了，这样自然在路上能保平安。小心谨慎地到达襄阳府后，一定要隐姓埋名研读古书。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少华我先去扫平朝鲜。倘若承蒙天地神明保佑，孩儿就能把这千日的冤仇一日洗雪。”公子说完心中愤恨，长叹一声，眼泪不断地流下来。于是就把珠宝带在身上，收拾完毕后摆上筵席。尹氏夫人端正地坐在中间，东西两边是一双儿女这两位贤才。一壶饯行酒摆在旁边，大家相对悲泣，痛苦的泪水不断流淌。

皇甫夫人收拾妥当之后，就在厅堂中用餐。可怜她哽咽哭泣，哪里有心思吃得下去呢。少华公子很快就心急如焚，亲自斟了一杯酒，走到夫人面前，双膝跪下，说道：“母亲啊，孩儿敬您一杯酒，请饮下吧。

孩儿本来想陪伴在母亲身边，只因为我这微小的缘故要躲避灾祸。无奈之下只能辞别您去投奔表叔，今晚亲人就要分离。如果马上钦差就到的话，肯定要把母亲您押解到京城去。路途风霜还请您多多保重，眼前的状况您不要太过悲伤。明知道此去没有好的兆头，只恨孩儿不能跟姐姐和母亲您一起走。如果放走我的速度能慢一些，那肯定会被追捕然后全部在云阳斩首。只要我逃得无影无踪，皇上一定会停止行刑不斩母亲您的。所以暂时依照母亲的命令，和老仆一起前往襄阳。在那期间，希望母亲您能在天牢里忍耐等待，等孩儿飞黄腾达来解救灾祸。如果有一天能见到皇上，定要把冤屈之事奏明君王。倘若一定要开刀斩首，孩儿得知消息后，一听传言就要劫法场。皇甫少华虽然不孝，但怎能让母亲您死在京城呢。母亲您此去就当没有孩儿了，不要把孩儿挂在心上。就用这一杯离别酒，孩儿就要坐着车马远走他乡了。”英雄说到伤心之处，哭倒在地上，酒杯都举不起来了。尹氏夫人心如刀绞，含着悲痛接过酒，泪水止不住地流。刚把酒送到嘴边，就哽咽得难以咽下，把酒吐在了衣裳上。

尹氏夫人抱住少华，说道：“我的爱子啊，从今往后千万不要再挂念为娘了。凡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不要说什么知道消息就去劫法场的话。只希望你能够功成名就，报了冤仇，不要顾念为娘的生死。我们母子仅仅相依了半夜，这怎能不让人肝肠寸断呢。”良贞说完，伤心到了极点，滴落在儿子肩上的泪水就像血一样。公子悲痛地呼喊着，昏晕过去，瞬间就倒在了母亲身旁。

长华小姐赶忙扶住少华公子，过了一会儿，少华公子悠悠转醒。整理好衣冠后站起身来，拿着酒壶倒酒，神情愈发凄凉。他含着悲痛端着酒杯，急忙走到同胞姐姐身旁。

“啊唷贤姊呀，因为遵从母亲的命令就要分离，为了保全自身要远逃襄阳。我把母亲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宽慰母亲的心。路途遥远，希望你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监狱中监禁森严，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姐姐虽然是女子，但是一身武艺却很精湛奇妙。倘若遇到可以施展机谋的地方，姐姐你不妨挺身而出，把母亲从京城中救出来。今天小弟我要去往他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诉说离别之情。但愿皇天可怜我，让我平步青云。能够报了父母的冤仇，才不枉我堂堂六尺男儿之躯。贤姊且饮下杯中的酒，不要忘记我托付给你的事情。”少华公子刚刚说完，就拜倒在地上，泪水沾满了衣裳。小姐接过酒杯回敬，又慌忙扶起少华公子，神情凄惨悲切。

长华小姐喝完饯行酒，又回敬了一杯，然后取出一把青锋宝剑递给少华，说：“贤弟啊，我把这把宝剑送给你，你的才华真是令人钦佩。你用它来防身保命，面对危险时用它来保护自己；你用它来报冤申仇，杀敌复仇。你用它来驰骋战场，立下赫赫战功；你用它来率领军队，拯救父亲于危难之中。你的一生事业都寄托在这把剑上，你的英雄气概令人敬佩。姐姐我没有什么离别的话要说了，只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在天涯海角都能安然无恙。母亲自有同胞兄弟照顾，而我的金玉之身则托付给了长华。”小姐说完，心中悲痛欲绝，泪水像秋雨一样洒落在残花之上。英雄接过宝剑，感激地道谢，然后将剑挂在腰间的宝带之上。

在厅堂中告别之后，酒饭也没法吃完，就吩咐妇人们撤下去。公子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叫母亲，赶快把京中的书信烧掉，免得日后连累舅舅。尹氏夫人赶忙寻找书信，在烛火上把书信烧成灰烬。没过多久，就听到鸡叫报晓，天色已经大亮了。

吕忠进到屋里对夫人说：“天已经快亮了，该动身了。雇好的车马和各种事情都已经办妥，现在要先把行李运出去。”良贞于是让人搬运行李，不一会儿就打点好了。公子怀着悲痛辞别母亲和姐姐，大家拉着手又互相叮嘱。伤心却不敢大声哭泣，就怕被邻居暗中偷听。侍女拿着灯在前面引路，夫人和小姐在后面跟着走。一起送到仪门的门口，公子伤心地与母亲告别。老仆吕忠急忙伺候着，少华很快就上车出发了。回头看母亲和姐姐都掩着脸，哽咽着悲泣却不出声。公子忽然感觉心像要裂开一样，只看到马鞭一甩，马就飞奔起来。怀着悲痛又回头看，只看到门庭却看不到人了。马蹄跑起来惊到了野狗，车轮转动扬起了灰尘。少华公子心里像被针刺一样，背着行囊眼泪不停地流。老仆吕忠在车后跟着走，匆匆忙忙踏上离开江陵的路。遇到人只说要去山东，暗地里伤心却不多说。再说说夫人和小姐，看到车子走了才转身回去。良贞日夜思念公子，小姐殷勤地劝慰母亲。天色黎明红日渐渐升起，尹夫人邀请族长到家里来。

尹夫人把族长叔公请来，这位叔公名叫怀礼，表字虚齐，年纪五十二岁，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秀才。他为人忠厚老实，尹夫人对他格外敬重。当下请到家中后，尹夫人悄悄告知：“昨天听到外面传言，说丈夫出兵作战被俘虏了，山东的彭巡抚上奏说他叛国投降。皇上让兵部差官来捉拿我们家九族之人，所以请叔公过来当面禀报这件事，希望您通知各处族人，早早做好准备，这是非常要紧的事。”老秀才听后大惊失色，安慰了夫人几句后，就马上回家向各房族人通报了这个消息。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先逃命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道有几家人不相信这个消息，人也不逃走，东西也不搬走，这些人肯定是要被捉拿解送京城的了。

时光飞逝如同日月穿梭不曾停歇，两天之后就有传闻。京城中的兵部差人来到了，骑着马很快就进了城。差人传令给全府的厅和县，火速调遣勇士和营兵。众多职事人员在前面走，一队队的军骑在后面跟随。戴着花帽的将军巡查汛地，穿着白靴的校尉抖着麻绳。众人将功臣府团团围住，明亮的盔甲排列了好几层。前后的府门都被守住，众官员下了轿走进高大的厅堂。军丁们动手时如同虎狼一般，见到一个人就绑一个人。尹氏良贞和小姐，吓得魂魄仿佛在头顶上飘悠。不用别人牵拉拖拽，自己走到了高厅去见众官员。各位官员都欠身行礼，都称呼她们是命妇和千金。夫人哭着走到丹墀之下，悲痛地呼喊了几声“冤啊”。众位官员心中也觉得凄惨，都仔细地看着这位女千金。

长华小姐又羞又怒，掩面哭泣，默默无言，只是悲痛的泪水不停地流。幸亏神奇的书藏在袖子里，不然也会被众多军士搜去。荆州太守急忙问道：“公子怎么不见人影呢？钦犯要是跑掉一名，朝廷怪罪下来，府厅的官员都脱不了干系。”夫人回答说：“他到山东去了，因为思念亲人，早就出发了。”府县的官员听后大为惊骇，大叫不好，立刻派人去追。两名千总作为头领，五十名营兵在后面跟着。日夜兼程，千万不要耽误事情，到山东的道路上去搜寻。这两名千总带着人马，出了江陵，快得像流星一样。府县官员站起来大声呼喊，亲自监督抄灭这一家门。金银细软被翻了个底朝天，桌椅等家具也一一清点记录。绣房里的衣裙都被翻乱，妆楼上的诗稿也没被留存下来。夫人和小姐都被捉拿，分别被打入两辆囚车。

仆妇和丫鬟们都被捆绑起来，她们呼天抢地地发出悲痛的哭声。不一会儿抄家灭门之事就结束了，用铁锁和封条把门封了起来。族人之中有一半被捉拿，其余的人早就逃走以求活命了。可怜那曾经满是血战功绩的功臣府，如今白雪堆满了空荡的台阶，看不到一个人影。家产都被充公收归国库，田园里连一颗粮食都没能留存。太守没能擒住公子，就先押送夫人前往京城。兵部的差官急忙骑马出发，四名千总一同随行。增派士兵护送着离开湖北，一路上浩浩荡荡直奔京城而去。

太守暗自担惊受怕。于是大力张贴告示，各个城池都张贴起来，告知商人和普通百姓们。皇甫少华逃出去了，他可是当今朝廷重犯，绝不能轻视。如果有人得知消息前来报信，就会得到赏赐，十只牛蹄和五十两银子。要是能把他捉拿送到府厅，赏赐的银子会加倍，二百两银子绝无虚言。要是有人胆敢藏匿钦犯，一旦被抓到公堂之上就会受到严厉的刑罚。告示旁边画着小像，是平常打扮但容貌出众超群。长长的眉毛、秀丽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相似，宽阔的额头、朱红的嘴唇仿佛真人一般。身上垂着用五色线绳系着的玉佩，紫色的罗袍上织着明亮的云彩图案。远远看去就好像神仙一般，走近看才知道不是真人。荆州府内，处处都画着皇甫少华的画像，每张告示上都写着皇甫少华的名字。

太守派人四处传告，这件事惊动了各个城池的百姓。人们纷纷乱乱地去观看告示，同时又轻轻悄悄地暗自留心。那些贫寒的秀才也不顾羞耻，也想在公堂上得到赏银。每个人都仔细看着皇甫这个姓氏，偷偷记下皇甫少华这个名字。先不说这画影图形之事了，现在来讲述一下那些逃避灾祸的人。他们出了江陵就急忙赶路，幸运的是同行的还有老家人。白天赶路晚上投宿十分辛苦，冒着风雪不顾自身安危。这一段时间，因为还没有差官追来，所以一路上平安无事。

皇甫少华一路上都很平安。走到第五天的时候，忽然间天空中彤云密布，有轻微的冷气吹来，白白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天。万里天空都被彤云弥漫成一个颜色，西风吹来，寒冷透衣。雪花像梨花片片在空中洒落，又似柳絮纷纷在山岭外旋转。远远望去，一片苍茫，野外的小路都迷失不见，孤零零的城池被寒冷的烟雾笼罩着，显得很寂寞。万里粮田一下子就被雪填满了，千般雪景呈现在眼前。两个骡夫都喊着冷，满头都是雪片也不愿意扬鞭赶路了。少华在车中内心十分凄惨，抬头望着天空长叹几声。英雄如今遭受危难困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父亲的冤屈。这本是丰年的好兆头，人人都会欢喜，可我在穷途末路中独自悲伤。想到这些伤心事，心中无限感慨，口中吟诵一首绝句来记录离别之情：

迢递行车去路遥，断肠时节又今朝。

江陵旧宅无人扫，雪到春回始得消。

皇甫少华吟完诗后泪水双流，远远望着前方皱着眉头。为什么还没有看到客店呢，他已经十分疲倦，都快没有力气了。骡夫接着开口说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歇脚的地方了。估计客店离这儿不远了，请少爷暂且忍耐不要发愁。说完不停地挥动马鞭，马在铺满白雪的危险道路上前行。远远地就看到前面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客店在树林边。

骡夫赶到树林深处，只看到一家客店。小二“呀”的一声打开半扇前门，跳了出来。他笑嘻嘻地说：好大的雪啊，客官们敲门就好了，为什么傻站着等呢？要不是我出来，差点就怠慢客人了。

说完便推开两扇门，招呼贵客往里面走。吕忠跳下马说道，小二哥，你先去通报主人吧。小二转身朝里走去，大声呼喊外面有客人来了。这家店的老板是两兄弟，在这片树林里一同开了饭店。他们一个叫赵兴，一个叫赵盛，兄弟俩一个负责店内一个负责店外的生意。早晨就听人传说，有一个朝廷钦犯逃走了。他们还到省城去看了告示，抚台大人亲笔写得很清楚。兄弟俩牢牢记住画像中的模样，打算在招待客人时暗自留意。府县衙门也吩咐过他们，让他们盘查来往的客商们。兄弟俩贪图赏银专心寻访，没见到可疑的人来心里愈发烦闷。正在心烦的时候听到有客人来了，急忙不停地出来迎接。赵兴和赵盛抬头看去，看到对面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全身上下的衣帽也很鲜亮。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亲随，说话也像是经常出门在外的人。

后面跟着的年轻客人，仪表堂堂，容貌出众。脸像擦了粉一样又红又白，嘴唇就像涂抹了朱砂一样颜色鲜艳。有着龙凤之姿，一看就不是平凡之人。兄弟俩看了这位英雄的容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明白了。虽然装扮不是画像上的样子，但风姿却像是画中的人。难道是假扮成经商的客人，上天让他今天来到店门。想到这里就急忙迎接上去，满脸笑容地连连招呼。

“啊唷，贵客贵客。我们兄弟俩有失远迎了，希望您能原谅，请到小堂里喝茶吧。”

吕忠笑着称店主为东翁，说是因为遇到大雪才来到店中投靠。非常感谢主人的招待，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希望主人多多关照。赵兴和赵盛搬运行李，小二急忙去传话。跑到角门呼喊伙计，大家一起动手，闹哄哄的。主人把客人请到堂中坐下，马上打发了车钱。兄弟两人心中暗自高兴，仔细询问客人的籍贯和行踪。

赵兴兄弟当下一起询问：“不知贵客您尊姓大名？”吕忠回答道：“在下姓吕，名忠，表字逢明，今年五十八岁了，祖辈一直做珠宝贩卖的生意。这是我的堂侄春林，年仅十五岁，在家无事，我就带他出来走走。”赵盛说道：“正是呢，大少爷。你是应该出来见识见识的，外面的人情世故，必须得明白才行，这样跟着您叔叔出来，也能习惯习惯。”皇甫少华欠身说道：“在下初到旅途之中，还希望贤德的店主多多指教。”

互相寒暄问候过后，情谊显得很浓厚，店主吩咐准备酒浆。叔侄二人一同起身，回房间先去查看行囊。兄弟俩在寝室里一起商议，在小堂里低声悄语。赵兴说：“他的容貌和画像上的完全一样。”赵盛说：“他的行为举止也像是经商的人。不如把他留在咱们家，再去报给城中的人来捉拿吕郎。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还是少的，要是抓住了，肯定还能得到更多的钱财。”

赵兴说道：“怎么做呢，倒不如直接抓住他们送到府衙大堂。”正在说话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店小二蹦蹦跳跳地进了内厢。

“啊唷，大爷、二爷，快些去报官吧。”

赵兴和赵盛忽然心里一惊，摇着手低声说：“小声点。如果我们能抓住他，赏银发下来我们也能分到。”店中的小二微微一笑，低声呼唤店主听他悄悄说的内情。“我到客房偷偷看了一眼，看到他正在整理床铺。那个年轻人要换羊皮袄，宝剑挂在腰间还响了一声。我想他既然挂着宝剑，肯定是有很多武艺装备的，况且他是将门之子，有奇特的本领。看来今天很难抓住他，不如马上前去报信。”兄弟俩听了这话心里很害怕，觉得不能因为贪图利益就不顾自身安危了。暂且用酒饭把他们留住，也好当个通风报信的人。

众人商议完了才散开，吕忠就和皇甫少华过来了。在中堂安排好了筵席，店家站在旁边不停地礼让。店家找个借口出了堂找到小二，低声细语地仔细叮嘱。赵兴回头呼喊兄弟：“你在家中等着我。我还担心他们逃走了，那样的话这番辛苦就白费了。”赵盛听了微微一笑，说道：“老哥你可不要自作聪明。叫我守着防范钦犯，分明是你想当堂领取赏银。你要是出去不是为了报信，可不要把兄弟我当作外人。”赵兴听了心中恼怒，拉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就往外走。“既然你说出这样奇怪巧妙的话，那就任由他在店里逃走好了。”说完就往外匆匆忙忙地走了，冒着雪顶着风要进城。兄弟俩争功都顾不上寒冷了，飞奔乱跑脚步不停。暂且不说店主去通风报信，且说那小二关了门往店里走。听到客人呼喊拿饭，急忙答应着走向厨房门。

店小二到厨房取饭，笑着说：“好了好了，咱们的主人要发财了。要是小二我也能分到一份，先买一双鞋袜换换。”那赵兴是孤身一人，赵盛是有妻子的。当下小二所说的话，被东家娘子听见了。她赶忙问道：“为什么发财呀，难道是接待了什么官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