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如宋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又是练功的一天，商细蕊带着大伙在前院马不停蹄地排着七爷送来的新戏，原本我已经应下了商细蕊今天和他们一起训练，但我这人就是，一到真刀实枪的时候就老会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我扎着马步偷偷瞥向商细蕊的方向，这人真是，一到排戏跟灭绝师太一样，一改往日态度.为了方便计划实施，我特意串到了离院门近些的地方，心不在焉地望着院外开上枝头的梅花.

我听说过梅花开在寒冬时节，象征着傲骨和贞洁，转念一想，这说的不就是面前的梨园小辣椒吗！

我佯装聚精会神地蹲着马步，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来商细蕊检查了一圈之后又绕回来，我立刻直起腰板昂起头.商班主看我一副颇有咬定牙关的架势，又仿佛若无其事般飘到我耳边.

“八风不动啊.”

我学着他的对程凤台说话的样子，眯着眼睛一笑，“八风不动啊，咱们这行练的就是这个.”

商细蕊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打趣似地撇着我，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转悠到我旁边的六月红那里.

等他把附近几个都挨个指导完，我瞅准他转身的机会，悄咪咪地移向院门，结果当然是成功了，我很贱地冲对我龇牙咧嘴的六月红挑了挑眉，随即头也不回地溜了出去.

来到空无一人的后院，我瞬间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我来到梅树下，抬头看着一朵朵红梅都挂在高高的枝头，瞬间就蔫了.

几分钟后……罢了，就干这一回还不成么！上学时当腻了好学生，现在不上学了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点呢.我撸撸胳膊，踩着旁边的木桌子，用手抓住最矮的枝干，然后双腿缠上树身，就这么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可毕竟没有经验，我也不敢爬太高，选中了一小枝较为顺眼的梅花拿在手里，接着就盘算着怎么下去.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下去比上来会困难这么多.又因为我爬上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怕被发现还想赶紧回去，就只能咬咬牙再度抓紧树枝，只是这次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往下一看，我心都要吐出来了.

麻麻，我恐高哇！！

气息逐渐乱了套，我的思绪也愈加不安.现在又两种办法，要么找人来救，要么硬滑下去.几乎没有犹豫地，我选择了后者.

拜托！人都在前院练功呢，我怎么叫啊！我一喊商细蕊不就知道了，那我不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吗.

秉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的原则，我深吸一口气，两只手都紧抓着枝干，向下一蹬两腿就抵在了树干上.现在只要再像开始那样用腿缠住树干就能挪到地面，但许是我过于紧张，心脏在腿缠上树干的一瞬间霎时收紧.我打小心脏就不是很好，一不能剧烈运动，二不能受到刺激.这一下让我瞬间头皮发麻，紧张到不可自控，强烈的冲击让我闭眼后几乎脱口而出：

“啊啊啊救命啊！商细蕊救我啊！小来！小来！”

在“救命”两个字从后院传到商细蕊耳朵里的同一时间，他恰好发现了院门口已经消失的小丫头身影，接着他立刻冲出院门，眼睁睁看着那个死丫头抱着梅树大喊他的名字.（商细蕊：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来替.）

六月红发誓从没见过自家班主像此刻一样千变万化的神色，甚至是在戏台上的时候.稍微清醒点的时候我就料到了商细蕊会很生气，但在真的看见站在树下面如土色盯着我、眼里藏着刀子的目光后，我的心脏又不禁收缩了一下.

“……长宁，你有病啊.”商细蕊这句声线四平八稳，怒意却从齿间溢出.

“……商老板，我可以解释的…我”

“你还真得好好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返祖的.现在，下来.”

“……”

“还得我上去接你吗？”

我心一横，“….我…就是下不去了嘛…”

“……”

“…长宁，你好样的.”

商细蕊几步走到木桌旁，“跳下来，我接着.”

“….你接不住怎么办？”

“那就摔死你.”

我看准那抹白大褂的方向扑了过去.

商细蕊他确实接住我了，不过对于我整个人死死抱着他不撒手，他感觉自己快被勒断气了.

“……长宁，撒手.”

我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抬起头才发现我一直埋在他的颈窝.怪不得扑到他身上时一丝小麦草的香闯进鼻腔.

商细蕊稳稳扶住从树上跳下的女孩，只觉一阵梅香扑鼻，长宁黑发上淡淡的果味扫过，嘴里还叼着一支红艳的梅花，然后面无血色的小脸埋到耳边，他没稳住后退了一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颜，我又愣了半天，这次是商细蕊先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怎么，这回难道又美如宋玉了？”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点我一盯着他愣神就拿貌似潘安什么的作借口.我却难得的避开目光.

“……”

见我不回话，他当我依然惊魂未定，下一秒我取下梅花伸手别到了商细蕊的侧领上，转身正欲逃离，最后还是退回来小声留下一句不含情绪的：

“…那个…宋玉吧……没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