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集会.
公寓，这个词在下城区有别样的含义。
这是栋曾因南方帮派与“乌合之众”的火并落下腐败口碑的烂尾楼。
后来，蒙托亚在一家餐馆被杀，南方帮派分崩离析。
“乌合之众”的人接管这里，以五美元一天的价格，出租房间。
会有人进去做什么？
天知道。
但科伦坡猜测，没准真会有谋杀犯拖着袋子过来，把尸体砌进墙里。
今天晚上，他们的重点不在这里。
一辆黑色的二手轿车中，科伦坡换掉他的宝贝大衣，换上胸前布满针孔破洞，让他看上去更融入环境的衬衫。
这件衬衫不仅破旧不堪，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
六面骰将双腿翘起，搭在方向盘上，拿出手机玩起《泡泡龙》来。
“为什么不叫警队来？”六面骰给自己换了身黑色紧身衬衫，露出小腹，车门下的凹槽中堆着五罐气泡柠檬水。
今晚没有酒，他们得确保脑子的清醒，才不会死在公路上。
“你知道的，六面骰，”科伦坡回答道，“这地方太复杂了，警队的人来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而且，我们还需要一些…灵活性。”
他说话时，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枪的金属表面。
仿佛那是他饲养多年的灰猫。
“还有四个月就要票选了，我的上司也是候选人之一，”科伦坡为手枪上膛，拿出夜视镜后调整焦距、望向前方，“他不希望这时候搞出大动作。”
“特别是儿童失踪案公开、黑帮交易和…商场爆破案，没准还有科幻电影里那种机器杀手。所以我要请你过来…如果今晚有什么不测…”
六面骰放下手机，看向科伦坡，眼神中闪过迟疑与同情。
游戏通关，现实里会如何，六面骰就不敢肯定了。
“政治，它的真名是谎言。”她轻声说道，“不过，有我在，你绝对能从病房醒过来…我还等着你逮捕我呢，警官。”
声音中的俏皮，并未因情况的危急减少。
科伦坡点点头，将夜视镜戴好，透过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栋公寓楼虽然外表破败不堪，但内部却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每一扇窗后，都有可能的故事，或者是即将发生的悲剧。
真是希区柯克电影风格的安排。
科伦坡不禁想道。
三号房，科伦坡注意到三号房的灯光发出一阵昏黄后，瞬间熄灭。
夜视望远镜被他架到眼前—他发现窗户后的房间场景，应该是间卧室。
至少他们有床垫。
六面骰对此不置可否，“有人需要休息，有人要在这儿靠皮肉生意吃饭。有床垫很正常。没准待会，还有小电影可看。”
科伦坡则敲了一下六面骰的头，以示警告。
下城区。
墙壁上涂鸦斑驳，地上散落着一些垃圾和空酒瓶。
整个楼道都像是被割喉抹杀一样，死亡的寂静深入人心。
科伦坡正试着，将目光对准那扇长方形侧窗。
他从六面骰手中接过一罐柠檬汽水，道了声谢。
拉起拉环拧开瓶盖后，咕咚一声，汽水带着清新的香气涌入口腔。
科伦坡抿了抿嘴，目光重新聚焦于那扇窗户。
六面骰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科伦坡，“看到什么了？”
科伦坡沉默了一会儿，又喝下一口汽水，才缓缓开口：“还真让你说中了，床垫还真用上了。”
六面骰挑了挑眉毛，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哦？”她用故作单纯的语气追问，“跟我汇报一下啊。”
科伦坡调整了一下夜视镜的亮度，试图让画面更加清晰。
他瞪大眼睛，透过镜头观察着屋内的动静，“这是在干什么？哪有这样见面的？”
六面骰歪着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怎么了？”这名赌徒把玩起自己的方骰头饰，“法律上没规定，不能在自己家见朋友吧？法律上也没规定，不能黑着灯见朋友啊，而且，法律上更没规定…不能黑着灯在床上见朋友，对吧？”
科伦坡放下夜视镜，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面色微红。
“这还是见朋友吗！”他本想大声吼出，可心理素质的调试，还是让他选择压低声音责问对方，“这三件事连起来，怎么想都不是好事吧！”
……
……
科伦坡观察着房屋中的状况，心中对自己带着夜视镜前来，感到无比庆幸。
尽管此刻的情景，并不像他平时处理街头琐事那样光明正大。
正义，有时会背负更多锁链。
屋内，灯光昏黄，空气沉闷，时间都在这里变得缓慢。
近乎凝固。
科伦坡的计划如下：观察这场会议。
要是还有其他人到场，就一并拿下。
如果没有，拿住两位绑架犯，以救出洛奇优先。
墙壁上的裂纹，如同岁月刻下的伤痕。
“黑程式，我们可以开始了。”食尸鬼靠在墙角，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对黑衣男人说道。
黑程式揭开穿着棕色西服的男人眼前的黑纱，露出微笑后挥了挥手。“请吧，”他说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可在另一名身穿棕色大衣的男人看来，那微笑更像是恶魔披着人皮画出来的。
黑帮接头人—棕衣男人—递给他们一只手提箱，压低帽檐后转身离去。
“等等…”银色长发的女人，在此刻举起刀刃，刀尖直逼接头人本身。
他并没有直接走出门去，而是被要求双手高举，放在脑后，背着身出去。
食尸鬼则用刀抵住他的后颈，直到对方跨离大门。
这一幕充满了紧张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很好，这些鲜活的实验材料，大有可用。”黑程式打开提箱验货时，做出评论。他坐上床垫，双腿像是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样上下摇晃。
“很好，太棒了，新鲜的肉块…”黑程式关闭铁箱，他清楚箱中的冰块保鲜作用有限—时间，他们总是缺少时间。
食尸鬼在内心暗自感慨：居然有人用“鲜活”来形容尸体？
真是疯了。
她永远无法理解黑程式的脑部回路。
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选择暂时接受。
黑程式站起身来，开始回忆起过往。
他脱下手套，露出满是金属丝线、齿轮与刀片构成的机械骨架。
黑程式的话语如同鱼钩，勾住食尸鬼的心，让她跟随面前的“同伴”，步入回忆过往的心路旅途。
“我们的造物主，弹簧陷阱，他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后来，他为自己创造出四个孩子。
我是第一个，你和他，还有那最完美的第四子…”
“可惜，我们最后的兄弟失踪了。
听说，你最近找到了他…？”
黑程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抓起一只老鼠，将掌心包成拳头后，享受起血液与脑浆打湿五指的快感。
食尸鬼干脆背过身去，就像那被她请走的接头人一样，看向窗外的夜色。
“是的，”食尸鬼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我还没有完全确认他的身份。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确定。”
黑程式的话红光镜片暗淡下去，“无论如何，必须让他回来。他是造物主最后的意志，只有他回来，才能让一切继续下去。”
随着谈话的深入，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洒入，为这栋空屋平增几分苍白诡异。
黑程式为食尸鬼送上的礼物，是一阵电流冲击，与一块小型圆盘。
“做错事就要受罚，注意你的态度，造物主的命令，是要你和碎骸服从我…”黑程式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不能指望一台人造之物，萌生出人的情感。
科伦坡不明白，眼下的情况对自己究竟是否有利。
他看着食尸鬼倒入阴影，赶在对方捡起面具，擦掉灰尘前俯下身去托住她的下巴，将那块车前挂件大小的金属圆盘交到对方手中。
“…下一次，注意你的态度和语气。还有，这块小圆盘会帮助你的—如果他真的是我们的—兄弟的话—”
食尸鬼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愤怒与不甘。
黑程式的话语如同毒蜂的蜂针，刺入她的心脏。
如果，她真的有心可言的话。
但她明白，在这个时候，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她只能暂时忍受这份屈辱，等待时机的到来。
食尸鬼站起身来，戴好面具，遮盖伤痕。
她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黑程式率先出门，步伐从容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则紧握双拳，收起黑程式给自己的圆盘。
她知道，这块圆盘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礼物，更是黑程式对她的一块警示。
对，她会去做的。
只要她把第四子寻回，就能在造物主回归，在弹簧陷阱，在那名叫威廉的不朽者回归时扳回一局。
那时，黑程式这样只会哗众取宠的小丑…
…她会把他踩在脚下斩首，会看着他步入灭亡。
科伦坡看到，二人的身影在楼道中穿梭，由三层来到一层，站在光线略强些的方窗两侧继续谈话。
那是狭窄而阴暗的楼道，四周弥漫着腐败与霉菌的味道。
是时候迎来分别。
酒精与汗酸，大麻烟油，废旧纸张混合出的美妙气息。
“那块圆盘，是个检测装置。就像人类用于排雷的…金属检测器。”
“我们的构造不同于人类。”
“如果他真的是我们的同胞，这块小圆盘会起反应的。”
“去吧，这一次，可别再搞砸了。”
“食尸—鬼—”
黑程式加长尾音，在食尸鬼准备挥刀前翻窗离开。
黑程式的算盘，食尸鬼就是聋了也能听到响声。
碎骸是头有胸无脑的野牛，如果幻觉圆盘能证明那个叫乔洛的人类，恰是他们在寻找的存在，那食尸鬼就要对他进行长期监视。
没有她的制约，没有她的“提议”，黑程式能在废墟只手遮天。
很好，他的尸体实验，明目张胆的黑帮贸易，也就无人可管。
可食尸鬼无法违抗—
—因为诚如黑程式所言，自己失败了。
败在迟疑与利弊权衡的摇摆上。
不过，生命的赌博也何尝不是乐趣所在？
如果她赌赢了，那她不会为留下乔洛、科伦坡的性命而后悔的。
“那你就…瞧好吧…”
……
……
思来想去，科伦坡决定从那身披黑衣，步行离去的男子入手调查。
原因无他，首要因素便是尽可能避免战斗。
食尸鬼的恐怖，他已在商场爆破案种深有体会。
同时，如果他的推断没错的话，黑程式要去的方向，正是哈瑞卡镇林郊的废墟。
那个适合犯罪分子藏匿的好地方。
绝佳的鬼地方。
“事先声明，我可不会打架。”六面骰瞄了一眼科伦坡。
“不用，记得帮我叫救护车就好。”科伦坡脚踩油门，将易拉罐按瘪后塞入车门凹槽—他是该清理一下这辆便装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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