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恐慌.
当一阵焦味传入鼻间时，戴斯老板知道，他这锅炸小鱼丸怕是卖不出去了。
可他做砸这盘菜是有原因的，没人不相信他的实力。
他都干了快八年快餐车了，怎么可能会犯控油控火不当这种错误？
他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源于身后那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他是有点马虎，但还不至于患上老年痴呆。
他就没给自己叫过新人手。
眼前这位辫子飘的像皮鞭的女人？
戴斯百分之一万确定，这家伙是来找事的。
哪有想来应聘的人，会穿成她这样不人不鬼？
尽管如此，戴斯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靠住壁炉后，用拇指按掉油锅开关。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某种未知的力量正悄然接近，就像冬天打雪仗时，某个顽皮鬼非要把手伸进失去围巾保护的脖子里。
“喂，没人能进我的餐车！除了我自己。”
戴斯正在对女人发出警告。
显然，对方的耳朵，比她的服装品味还要查。
身后的女人似乎还在寻找什么，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狭小的空间。
她的眼神敏捷而果断，显然并非常人。
当女人手中的牌堆被她收回腰间，戴斯隐约看到那闪烁金属光泽的卡片边缘。
这名餐车老板心中，不禁泛起阵阵疑惑。
这个把头发刷成白毛的女人要做什么？
抢钱的话，去找麦当劳、汉堡王，随便哪家餐厅，不都比小餐车来的划算？
紧接着，她腕部的弯刀轻轻一划，便割开自己手臂上的皮肉。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那弯刀化作一对名为杀戮的月牙。
与此同时，她的真容也被那人类下颌般的面具彻底遮挡，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血色凝视，向黑暗无声宣告她的到来。
“如果你是来演魔术的，可以去喷泉边上，找卖气球的宾奇…”
“…如果你搞这么多事，只是为了吓我，那我们警局见！”
戴斯抓起墙壁上的座机，转过身去，向对方重申这不是什么“万圣节舞会”地点，也没请些奇装异服的摇滚小子来。
女人的身材高挑而匀称，黑色的夹衣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
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护膝和护腕不仅保护着她的身体，同时也增添了几分野性美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仅剩下的一双眼睛，犹如两颗神像上的红宝石陷落其中，散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她的头发被紧紧束成马尾，垂落在背后。
随着双刀轻轻摆动，更显得干练而充满力量感。
下半张脸，被一副类似人类下颌骨制成的面具覆盖。
只露出额头，眉毛与鼻梁。
女人的刀刃，将座机电线横切斩断。
行，那好，好啊，戴斯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家伙是来找事的了。
戴斯不清楚眼前这位穿着黑色潜水服（或者说紧身衣，但在戴斯眼里，只有去酒吧的舞女才会穿那个）配备金属护膝，护腕，下半边脸戴着颅骨假面，皮肤白到不知抹了多少美容膏的“小潮女”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她得出去。
她得滚出去。
现在，下一秒就得出去。
餐车是不对外开放的。
“听着，我就当你是在发酒疯…”
“…我也有给电信设备买保险，可是小姐，要发疯就去精神病院里发！”
“否则我—啊—！”
戴斯被女人突然伸出的手臂一把抓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重重摔向墙角。
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骨头碰撞墙壁发出的沉闷声响。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与眩晕袭来。
他满头的银发，被成功染上几抹红色—番茄酱—都是被打翻的番茄酱。
女人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抖落手中的土豆淀粉与油渣后，她将两根手指伸入腰间的封匣，夹出一块圆盘。
一枚银色圆盘，中央闪烁着暗红的圆形光球。
那是一块蛋挞大小（很符合戴斯的工作，很符合厨师的形容尺寸）的银色圆盘，中央闪烁着暗红的圆形光球。
女人将那圆盘在手中把玩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她像只锁定野兔巢穴的隼鹰，双眼锁定熄火的油锅。
如果她没有那张面具，戴斯肯定能看到她嘴角的笑意。
对，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棒的取材？
油与火，没有什么比火光更能令人恐慌。
那块圆盘，被女人装上壁炉侧面。
在戴斯被击晕前，女人二度抓起他的衣领。
“你，你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面对戴斯的疑问，女人不再予以冷漠无视，而是正面回答。
“初次见面，我是食尸鬼。”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女人对戴斯眼中的疑惑再满意不过。
如果每个人眼中都能露出这种表情，她会更愉快的。
“数据收集，开始。”
奇怪，恐慌尚未开始，测量器就已经起反应了么？
莫非是另一个东西，不，另一个人也在这里？
一举两得的买卖，她从不错过。
……
……
短暂的午间休息过后，科伦坡知道，自己又该上工了。
想想也真是奇妙，其他职业的人一觉醒来，担心的都是客户和报表。
也就只有警探，一觉醒来要担心自己手上还有多少命案没结。
科伦坡叹了口气，从长椅上起身，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
阳光透过树荫洒在脸上，带来一丝过分炙热的温暖。
“那就先聊到这里吧，有事的话，打私人和工作号码都可以。”
科伦坡拿起汽水纸杯，快步离开。
乔洛没来得及同上车地科伦坡说声再见。
以及，一声谢谢。
乔洛正忙着安抚因疲劳而陷入沉睡的伊丽莎白。
兴奋过后的休息时光，才是最宝贵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生怕惊扰她的美梦。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不慎撞到另一人身上。
乔洛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冒犯了对方，连忙开口道歉：“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注意到您在这里，请原谅我的疏忽。”
乔洛口中的各种道歉敬语，自然像是机关枪一样喷出。
可是，当他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心中却不由得一愣。
又是那女孩，那个他在废墟探险时遇到的少女。
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裙，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左眼上戴着一副单片眼镜，手中是一副占卜塔罗牌。
女孩没有理会那些道歉，暗紫色的双眸在纸牌间流转，似乎还在搜寻什么。
最终，她轻声确认，“不会错的。”
她抬起头来，目光与乔洛交错，没有微笑，也没有怒意。
少女走到乔洛身边，看到他肩上熟睡的伊丽莎白后，出于礼貌—她选择放轻自己的声音—十根手指在卡牌间滑动涮洗后，她为乔洛展示一张特别的牌—“隐者”。
这张牌描绘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他在森林中抓握藤蔓，饮用清澈的山泉水，独自隐居。
“你最好离开这里。”少女将牌面向乔洛展示。
在准备起身离开前，她巧妙避开乔洛伸来的左手。
就像早有预谋一般。
“虽然，拦住并不熟悉的女士很不绅士。”
“但是，请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有…”
乔洛也压低声音，试图让伊丽莎白免收惊扰，“你是谁？”
面对乔洛的追问，少女停下脚步。
她收起自己的纸牌，沉思片刻，似乎在权衡是否应该透露更多信息。
最终，她决定开口回答，声音中的温柔，暂且盖过冰冷：“卡辛，卡辛·阿夫顿。现在，请离开吧。不要再问更多了…”
乔洛的回答如下：不，这里可不是童子军营地。
他有权利决定自己该去哪里，要去哪里，想去哪里。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亲爱的”卡辛小姐？
卡辛也决定换用另一沟通方式。“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新印宣传券，递向乔洛。
“离这里五百米远的蛋糕店，在送蛋挞酬宾，转个身就到了。”宣传券上印着蛋糕店的名字，还有诱人的蛋挞照片。
她抬头望向乔洛，只见他背着伊丽莎白，似乎有些犹豫。最后，乔洛还是点了点头，接过宣传券，对卡辛说了声“谢谢”。
她目送着乔洛和伊丽莎白离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眼角的昏暗与沉着，也在她转身步入小巷时，转为赤红。
不再有任何阻碍。
人群，红灯和港口海鸥那样吵闹的鸣笛声。
好，科伦坡可想不到，能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时刻。
塞车，偏偏自己还将应急的临时警灯忘在办公室里。
否则，只要给自己的小车戴上顶红帽子，他准能在三分钟内赶回警局。
没准三五十年后，当他身上架着呼吸器躺在病床上时，他还能想到今天。
可是，意外与明天相比，显然前者更快一步。
蜂鸣蝗群般的爆炸声打破宁静。
橘色的火团通过后视镜折入警探眼中。
爆破，爆破袭击事件。
“什么？简直是有病！”
咒骂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紧急刹车。拿起副驾驶位下的应急喇叭，调至全档后大声呼喊：“请大家保持冷静，有序疏散！”
秩序感或许需要点强迫，但大多数人在看到科伦坡腰间别着的枪械时，都会选择配合而非反抗、拒绝。
“去开阔的地方，远离建筑物和烟尘！”
眼见人群疏散得差不多了，便迅速下车，向事故现场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疑点有很多。
他注意到，尽管爆破声很大，却没有掀起一块建筑碎片。
通常情况下，如此剧烈的爆破应该会引发建筑物的倒塌或者碎片四散，但这次却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爆破装置，或是哑弹。
要真是哑弹，就得赶在它真正爆发前，让它彻底变成哑巴。
“啊，抱歉！”科伦坡撞到一位口咬甘草糖棒的女孩，头发染的五颜六色。
啊，他就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时尚。
黑色的坑洞如同来自恐怖电影的鬼怪巢穴，周围弥漫着焦烟。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坑洞边缘的情况。
他发现，尽管爆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烧焦的痕迹，也没有闻到任何糊味。
此外，空气中也没有一氧化碳过浓后的窒息感，没能让他产生缺氧反应。
最基本的咳呛、脸颊涩红、鼻息闷热都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次真正的爆破，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假象。
他立刻拿出手枪，为它上膛。
爆破的制造者肯定知晓“哑弹”的威力，也肯定知道，这就是哑弹应该达到的效果—低成本制造恐慌，然后—
可能是为抢劫，可能是要掩人耳目，偷渡私运。
调虎离山的技巧，玩的不错，玩的不错。
“我需要支—见鬼了—！”
科伦坡扔下空掉的手指饼包装盒。
他连便携对讲机都忘在警局了。
还好没人看见，否则，他非得被调到图书馆当门卫不可。
“唉…”
科伦坡停止走动，脚步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手中的枪械，则被他印上一层灰白的汗渍。
他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午后的街道显得格外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胆敢打破这份宁静。
“出来吧，”他没有回头，对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拒不配合的话，我也只好这样了。”
他对准身后的柏油路面，按下两枪，射出两颗弹孔加以警示。
子弹碰撞地面的声音，在街道中回荡。
掌声，脚步声与几声轻笑。
“你倒是很敏锐，怎么看出来的？”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她的腕部亮出一把弯曲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她挑眉问起，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后视镜，下车前碰巧瞥见罢了。其他人都在逃命，你居然还有心思跟在我身后，”科伦坡的双臂与目光转向身后，枪口对准了那个女人，“不是回来欣赏杰作，还能为了什么？”
女人轻笑一声，伴随又一阵脚步，她的弯刀擦过身边的水泥电线杆，发出火花飞溅的扰动声。
她的双眼，眯成两道冥河间的黑月拱桥。
她的动作敏捷而优雅，每一帧画面，都散发出致命魅力。
“要是把您杀死，恐怕全人类的平均智商，都要降低了吧？”
女人的话中带着嘲讽，她的眼神还在评估着科伦坡的价值。
“同感—要是让你归案，恐怕全美国的治安水平，都要上升了呢。”
科伦坡也不愿在嘴上让步，反唇奉送自己的问候。
枪声于刀光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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