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集会.
只是因为球踢碎玻璃,进一栋老屋子捡个球而已。
洛奇经历过更恐怖的。
说实在的,这片废墟的阴森程度,还不如之前那家地下停车场呢。
而且,这里可没有臭脸摆得像魔鬼的巡警或工作人员。
这里是林郊,宵禁前都不会有多少人来。
有人说就是躺在这儿的公路睡觉,睡上一晚,出车祸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至于实验嘛,洛奇没兴趣做第一只小白鼠。
然而,当洛奇站在弗莱迪披萨店的废墟里,怀抱皮球在黑暗的走廊内狂奔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轻率。
身后的鬼怪,皮套如腐烂的香蕉皮一般恐怖,洛奇能看到,那腐败孔洞下露出的骷髅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它们像两口中世纪枯井,就是洛奇从纪录片看到过的,坑杀鼠疫患者或女巫的万人冢—随时都会伸出冰冷的手指,抓住他,让他加入它们。
那是一只熊,一头机器熊。
或者说,是披着金色熊皮的机器杀手。
它就在洛奇身后狂奔,洛奇有预感自己能甩开它。
回头望去,它的影子已经变模糊了,它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回到翻进这里时的窗户,就能逃出去。
一晚过后这次经历就会变成“一场噩梦”,变成心理医生口中的“幽闭症幻觉”。
对,洛奇可都十岁了,同伴们都叫他“博士”。
有人说,他将来肯定能考个牛津大学。
有人说,他肯定能成为坐在实验室喝着咖啡,敲打键盘的那种人。
那种把半分熟小牛排,当快餐炸肉三明治吃的“高等人”。
然而,真正的绝望却在回到入口的时候:原本的窗户被两台倾倒的地旧事街机外壳阻挡。
“不,不会吧!”洛奇只在科学实验失败时,才会说出这种话。
是两具空心铁壳,估计电机和滤色器都被倒卖贩掏空了。
但对一个男孩而言,足够沉重。
洛奇丢下皮球,试着推动上方,收效甚微。
身后浓重的金属气味与热气呼吸,则让他不敢转过身去。
那头电子熊的钢爪,将他的皮球划破。
那头熊将男孩的衣领从后方抓起。
洛奇感觉到冰冷的机械触感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升,就像是一股寒流,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跳,封锁他的灵魂。
不是鬼,不是鬼,这世上没有鬼—
博士,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回头看么?
“快点,洛奇!”他心里不停地催促自己,“你必须找到出路,不然就真的完了。”
洛奇看到,那怪物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将自己掏心剖肺。
它所做的只有将自己抓住。
限制自己的自由。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头怪物!”
他也不清楚,求饶与谩骂能争取多少生还的可能性。
直到他面前,直到熊的主人(洛奇认为,也只有这头熊的主人能够镇住它)在轻快的脚步声中浮现身影。
那是个女人。
她的出现让洛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尽管此刻他因奔跑精疲力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重重。
那是个女人,至少在外貌特征上是。
一名银发如雪原般冷淡,皮肤中的死寂比血液更多的女人。
身着黑衣的女人,两把月牙状弯刀自臂弯亮出,通过割裂皮肤掀出—那轻快而刺耳的脚步声,则来自她那断头台般锋利的黑色高跟。
女人脸上的电子纹路中,一串串红色电流涌入她的眼部…
…让她得以看清眼前的男孩。
女人对身后的熊点了点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弗莱迪。”
女人从那头金色的熊手上,接过因恐惧陷入昏迷的男孩。
“接头人要到了,拿着这个,把它带到戴面具的人手上…”如果那女人给洛奇的感觉只有诡异,那之后的男人,能给予男孩的便只有恐怖。
“…别送错了,去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男人手中的黑色提箱,被他推入那头金色傀儡手中。
女人的态度始终如一:她对同黑帮打交道,持怀疑态度。
对,他们是能得到稳定的燃料来源,比躲在这里守株待兔要好。
但是,有没有想过最消极的可能?那些灰色地带的臭虫被清扫干净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供出他们,作为邀功减罪的投名状。
“食尸鬼,你还是这样暴戾,这样消极,从没变过。”男人头上的红光镜片,向女人的脸缓缓聚焦。
还好女人有戴着面罩,她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轻蔑。
“你也是,从来都是这么疯言疯语。说好听了,叫走一步看一步,”女人面具下的声音变得沉闷,情绪却不是第一原因,“实话实说,就是记忆回路出了问题。”
女人赶在对方亮出双手前,用腕部的钢刀抵住对方。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
她还有事要做,黑帮交易的事,她希望对方好好考虑自己的话。
为迎接创造者的回归,寻找第四子,寻找更多燃料,这是他们的任务。
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
但食尸鬼的信条,向来是“取之有道”。
即便她不是绅士,不是什么四处游说的文人墨客。
女人的双腿迈入阴影,连同刀刃与杀意一并收拢。
黑暗之外,阳光正好。
……
……
这是一张三角台桌。
原本,它的每处棱角都该指向一人。
可介于名为食尸鬼的女人选择离开,便只能临时调整为二人会议。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护目镜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黑衣男人的脸庞。
他抬起左手,护目镜上的聚焦,锁定黑暗中身负骸骨,如巨人般狰狞的面容。
那骸骨巨人般的参会者紧握双拳:“那孩子,干脆把他宰了,这是最高效的路线。”
黑衣男人则对他摇了摇头:“食尸鬼的话,你是当成耳边风,一点也没听进去啊。杀鸡取卵的事,也就你能想出来。”
黑衣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尽管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二人身后,名为洛奇的男孩仍处在昏迷中。
他被灰绿色的维生液体包裹,身后的金属管道与丝线,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为他重播内心深处的最大恐惧。
那些恐惧在黑暗中具象化,但只有紧闭双眼的男孩本人,能够无数次体验它。
这种场景令人毛骨悚然,那是场无尽的噩梦。
黑衣男人手中的钢爪,搭上培养皿的玻璃外壁:“好好睡吧,小伙子。好好睡,他是不是很可爱,碎骸?”
男人转身看向三角台桌后身负骸骨的巨物。
那巨物没有作答,只是眼中的光芒逐步熄灭。
这一幕充满戏剧性,仿佛是在向自以为是的演员,展示一场无声对抗。
会议的开始便称不上愉快。
它的结束也是。
……
……
在完成了一系列繁杂的“商场清单”任务之后,乔洛带着伊丽莎白来到了位于商场一角的小吃摊前。
“谢天谢地,我的煎熬要结束了。”乔洛拍了拍身上的魔法粉尘—他刚陪着伊丽莎白在一座“充满魔法”的充气堡里,玩了三十五分钟的“魔法粉末”。
这里是三角洲卖场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每当午间时分,人们便会三五成群地聚集于此,享受短暂的闲暇时光。
小吃摊的招牌上画着一个夸张的笑脸,四色骰餐厅。
此刻,这里正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混杂着煎香肠,烤面包和新鲜果汁的味道,引得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伊丽莎白的心情显然有些低落,她原本期待能在商场看到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但因为时间冲突而错过。
没办法,作为一个念二年级的女孩,作业优先。
原本乔洛还指望着,这周末的“儿童看护”会在他看着电视节目,伊丽莎白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数学题中结束。
可一想到九点前完成作业,就有表演可看,伊丽莎白就像…怎么说呢…乔洛干脆用自己来做比喻吧:就像为了入场券,发疯冲进弗莱迪披萨店废墟的他自己那样。
简直就是看到爱尔兰宝库后,双眼放光的维京海盗小子。
乔洛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想着怎么才能让她开心起来。
“什么,涨价了?好吧,那我以后可喝不起汽水了。”
加了辣椒酱的油炸热狗,也无法让科伦坡的思绪由紧绷回到放松。
有个孩子失踪了。
就在昨天下午,就和他开车送乔洛回家隔了二十四小时,就又有带着球和伙伴前往林郊的小笨蛋,平白失踪。
科伦坡警探端详着手中的热狗,心思却早已飘向那片茂密的树林。
他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让他无法平静。
这时,乔洛和伊丽莎白的身影浮现于视野边缘,朝着小吃摊的方向走来。
伊丽莎白的眼神略显失落,似乎还在为错过的商场表演而惋惜。
然而,当她看到科伦坡那沾满辣椒酱的脸时,顿时破涕为笑,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因而烟消云散。
“哈哈哈—好好玩—是红胡子!”伊丽莎白天真地问道,笑声中带着几分调皮。
科伦坡警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急忙用手抹掉脸上的辣椒酱,尴尬地耸了耸肩,“哈哈,看来我今天出门忘记照镜子了。”
他故作轻松地说着,但内心深处依旧牵挂着那个失踪的孩子—洛奇·邦博,这位十岁的小球星现在下落不明。
这让作为警察的他,感受前所未有的压力。
为了不让孩子们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焦虑,科伦坡努力调整情绪,转而与兄妹二人寒暄起来。
“你们俩今天过得怎么样?”他温和地问道,试图将话题引向更轻松的方向。乔洛则回答说:“还不错,就是伊丽莎白有点小失望,因为她没看到商场里的表演。”
听到这里,科伦坡微微一笑,对乔洛眨了眨眼,低声问道:“有没有好好检查笔记本?”
乔洛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轻声回答:“谢了,警官。”
两人相视一笑。
事实上,夹在笔记本里的摇滚乐队入场券,正是科伦坡送给乔洛的惊喜礼物。
“不要谢我,去谢乔埃,去谢你爸爸。”
科伦坡的吸管,同汽水杯中的冰块相互碰撞。
“他为了这张票,在汽修厂加班两个星期。”
“孩子,作为他的朋友,我想告诉你…也许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
“…但经历更多,你就会发现,爱这种东西,光是说说怎么行呢?”
瞧见乔洛与伊丽莎白眼中充满疑惑,科伦坡又将煽情剧场调试为寒暄问候:算了,还是等两三年再做讨论吧。
要是乔洛能记住上面那三句话,可以用在英语作文考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