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极其特殊。任务是潜入一个人类社会的拍卖会。需要进行六天的特训以及一些形象上的改变，以此更好的融入。特训由我来指导，剩下的形象伽娜波茨研究员来负责。”
顾杉站在乙组5队的小公寓客厅中，敲了敲墙上的投影。上方是革新市，别名g市的城市缩略图，只见他的手指点在市中心额某处，道：
“这是市中心的地下隐秘的拍卖场，鱼龙混杂，很多富商和财阀会到这里。你们队伍相对人少，适宜在这种大型活动里潜伏，不易被发现。加上你们上次的集体任务超额度完成，上层才决定这个任务。”
东方晨说：“顾指挥，为什么要潜伏？我们的经验不足，即使曾经一次的任务来自人类社会，也不足以支撑。”
“可以，讲到点上了。你们的目标就是潜入，探索内部情况。这个拍卖会已经举办了四届，可参加的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没有人乐意透露重点情况。”
顾杉点头继续说，
“我们怀疑拍卖会不合法，且举办者对参与者进行某种威逼利诱以此使其不愿透露任何的流程和细节。”
坐在沙发边缘的黑发女人说话了：“我们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去塑造三个假身份，你们是最好的人选。”
她离开沙发，走上前对着投影做手势，画面迅速变换成三个身份说明。
“这三个人的信息，是实实在在存在档案上的，但真人却是虚假的不存在的。你们要扮演他们，然后潜入。他们会查联邦的人口档案，而且有很聪明的ai，所以正式的有编制的所有执行官都不能去。
额……身份方面可能不会很对等。”
“你们只准备了三个？那我呢？”吴言忽的开口，她指了指自己。
吴羽闻言转头，眼神与她接触。自从前几天她的行为让自己不适之后二人就没有再交谈过，这时的眼神接触是第一次。
二人目光像是烧灼一般弹开，随即听见顾杉温和道：
“小孩子在规定下不允许进入。你呢，就好好休息吧。”
可突然听见东方晓爆发出清脆的笑声，其余人向她看去，只见她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投影上的身份信息说：“为什么有两个女性的身份？哥你不会要女装吧？”
“谁说的？谁说我要女装了？我这个身材穿裙子就相当于给牛套比基尼一样招笑！”
噗呲。其余两位指挥官憋着笑，因为东方晨这个比喻也未免太过贴切，形象感太强了。他们对视一眼，将目光转向吴羽。
吴羽心里咯噔一下，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女性的身份应该落在他的身上。
“嗯，我觉得吴羽很适合。”顾杉摸摸下巴，确信地说道，他眼睛观察着吴羽的身材和面貌，愈发肯定他心中的猜想。
吴羽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身姿修长，五官柔和，不同于当今随处可见的混血脸，没有高鼻梁和深邃眼睛，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观感。很适合，性格和气质也能契合女性的形象，总是忧郁内敛又深沉。
吴羽觉得自己的感官可能真的因为衰老而迟钝了，直至现在，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他很害怕这种把自己置于展示框的眼神，背后渗出阵阵寒意。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其中的勉强。
还是顾杉，他开口打破沉寂，再次强调：
“上层说，你们上次的任务评分达到了A，很有潜力。加上前两次的任务皆能拿到B的评分，他们决定给你们安排这次的特殊的集体任务。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如果能圆满完成特殊任务，达到A以上的评分，就可以在多方面评估后晋级！”
东方晓抢答，显得很兴奋，因为这是传说中的千载难逢的晋级机会，他们可以从乙级队伍晋升到甲级，得到从未有过的少数特权和更多的积分。
吴言好像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打了个哈欠顺手摸了一包薯片就走回房间了，似乎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对，除了你们，还有我。我可以成为更高级的指挥官，拿更多的工资和掌控更多的权力。”
“这太好了！”
啪啪啪！
兄妹二人鼓起掌来，看起来从未有过的开心，他们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饮料递给顾杉，脸上都是惊喜的笑容。
他们准备狂欢，开一场派对。
吴羽迷迷糊糊的被塞进一瓶汽水，他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情绪的转换速度，这个时代的所有人的情绪都像是被扩大了、极端了，喜悦变得更加欢喜，悲伤变得更加悲怆，愤怒变得更加激愤。
他始终是2024的将死之人，始终融不入这个一百五十年后的巨变的世界。
想着想着，他又不自觉地将指甲送到嘴边啃咬，却忘记了被折断的指关节还没有康复，如此动作激起如浪潮迭起的痛楚。
握拳握不了，伸展做不到，痛得他将痉挛的手埋进宽松的衣物中。
更让他觉得崩溃的是，他奶奶的队友和指挥官现在狂欢喝的吃的都是伽娜波茨用他的积分买来的，不常见的饮品食物往往几百上千，心痛的要流血。
“来！羽，碰杯！”
吴羽愣愣地看着伸来的饮料瓶子，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站起来，跟东方晨碰了碰饮料瓶，而他的手却在颤抖……他下意识用了惯用的右手而不是左手。
“圣诞快乐！！”众人再次碰杯，或者说是碰瓶。
手根本抓不住瓶子，它滑落而下坠，折翼死鸟般地砸在小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
欢乐的气氛被打破了，他们纷纷回头看向吴羽，让他很慌，异常抖动的手无处遁身，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把手背在身后。
“你怎么了？”顾杉看到了吴羽早些时哭泣未遂的微红眼眶，以及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悲戚气场，“你还好吧？”
他总是有现代人没有的悲哀的眼神，不属于这个时代，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顾杉如此想到。
“没事，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休息。”
吴羽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转身疾走离去了，逃回了房间里。
伽娜波茨紧跟其后，她推开房间门来到吴羽身边，见吴羽的眼睛里有惧怕的情绪，于是她不满了，继续拉近和前实验体的距离：“我有那么可怕吗？”
是的，很可怕。我害怕你。
“为什么不接受我？我爱你，作为回报，你应该爱我。绷带拿过来，乖，我知道你能做到。”
吴羽觉得自己像是被狠狠掐住了喉咙，窒息得说不出一句话，于是他顺从了，翻出绷带递给这个疯女人。
“好孩子，手伸过来。”
她抚摸吴羽的细软的发丝，搭上他的手，那根错位的指节之间即使有皮肉相接，还是扭曲的，如果不固定一下的话平常的活动会加剧伤势，导致愈合的伤口一次次崩开。
“呜……”吴羽喉咙深处发出呜咽，这是他真实的本音。
他并不是只能依靠发声器讲话，还是能发出本音的，发声器的作用更多作用于翻译他紊乱的语言。
绷带迅速缠绕上去，随后被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伽娜波茨扯了扯它以证明牢固。
“好了，好了。没事了。”伽娜波茨拥抱吴羽，亲吻吴羽的额头，可被拥抱的对象却不享受这一切，他只觉得畏惧。
“我先走了，还有工作。”
伽娜波茨起身离开，留下吴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无力瘫在床上，双手捂脸。
房间外的狂欢即使只剩三个人，还是很热烈，他们在看老电影，声音传入房间，尚能给死寂的空间留下一点生机。
直到狂欢结束，东方晨带着酒气走进来，才看见蜷缩在床上的吴羽，他还睁着双眼看着上铺的床底发呆。
“她欺负你了？”
吴羽没有回答。他呆呆地看着上铺的一根根梁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对你的手做什么了？”东方晨继续逼问，或许是因为饮料里带了酒精，他有点醉了，语气有无法控制的醉意。
吴羽翻了个身，背对着东方晨。他不想说话。
“嗝。我看到了，你的手指在抖。可以回答我吗？我是队长，应该对队员负责。
……不想回答就不说话吧，不过你的状态很差，我很担心你。你一定是被伽娜波茨欺负了吧？你恨她么？”
东方晨继续喋喋不休：“被欺负了就要告诉我，我可以投诉……可以在后面偷偷给她一脚……”
吴羽的身体开始抽动，他在哭。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朋友关怀他的这一刻，泄洪了。
“诶，诶！别哭，别哭。说清楚，说清楚发生什么可以吗？”
吴羽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她折断了我的手指。”
抽泣声和发声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重叠，很怪异，也很奇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