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羽的左眼眶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了，于是他手一抖丢掉鼠干，慌忙去掀开覆盖在自己脸上的绷带。
摸到了几根湿黏的触手……他心里不由的觉得奇怪。即使他没有真正见过这些不规则条状物，也知道这是触手。
恐慌的情绪还占主导，他冷汗直冒，手脚冰凉。这几条触手，是他幻觉内补充断掉左手的组成物！而它们本来是幻觉的东西，却真真实实的长在了自己身体里！
“Bingo！时间到！干的不错。”投影看起来非常满意，她用手摸了摸吴羽的头顶。“作为你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的奖励，这个，我要送给你。你真的很棒……”
投影飘了过来，像是给灰姑娘水晶鞋和南瓜车的午夜仙女一样，蜻蜓点水般在吴羽脸颊上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吻。
一个吻？吴羽呆愣，可他马上被否定了，因为伽娜波茨的投影手里出现了一颗义眼。
“嗯，一会儿我就会给你啦，别急嘛。我给你讲一下怎么用吧……”
女人讲述着义眼的用法，她金色的眼睛经过投影仪转录仍是宝石般透亮，明亮但又让人看不透，看得吴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瞳孔上，义眼用法根本没听进去。
这是他的老毛病，会神游，且他总是自认为发呆的时间很短，实际上一发呆就过去了很久。
他被自己的异变冲击了，就好比被海水冲刷后的岩壁，有些千疮百孔。吴羽感觉自己在这一点点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可能不会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了，但那只殒命在指间的白鼠再一次打破了下限。
伽娜波茨得知了他内心想法，于是解释道：“你的触手，其实是你的能力。
你被［三零］寄生了，祂和你共用一个精神空间，所以你的能力就是触手。祂渴望鲜血和生命，你见到鲜血的话力量就会控制不住。”
吴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的注意力往往是涣散的，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认真的意味来，可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男人。他在伽娜波茨的投影后看见了一个，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投影！
男人的头身比极其不协调——西瓜般的肚子上顶个葡萄，一张干瘪的脸上长满痘印痘坑，踏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能发出肥油被挤出的吱吱声。
哪怕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喉咙发油。
男人的眼神里几乎只有伽娜波茨，而女人浸透在涩欲里，吴羽看见他的眼睛时仿佛能从中看出女人任人摆布的模样。
他要失控了。吴羽心中确定，即使他不明白失控是什么意思，但这个词也是真真切切的在他脑海里。
果然，男人的投影扑向伽娜波茨，他发出公猪的嘶吼，面部扭曲，眼见着就要把疯女人就地正法了！
吴羽其实并不想救女人。首先这只是一个投影，其次按照伽娜波茨平时能死死禁锢住自己的力气来说，是能打得过肥猪的，最后这两个人都是触碰不到的投影，他怎么做都没有用。
“约翰！你想做什么！”伽娜波茨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硬生生被近三百斤的男人扑倒，于是她表现出誓死不从的坚贞精神来，没有以前那么疯，且大声尖叫。
约翰双眼血红，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充满淫秽的长虫占据了，而且力大无穷。他把伽娜波茨按在某个实验台上，器材砰砰地摔落在地。
而女人引以为傲的长发被拽得一把一把的掉落，疼痛让她不断尖叫！
“你疯啦！”女人可能没有想过有人会比自己更疯狂，“不对！你是失控了！Innovate，快打开……唔唔唔……”
约翰整个人都压在了伽娜波茨的身上，作出野**配的动作来，用肥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还发出尖锐的笑声。
好恶心。
吴羽此时心思是复杂的，毕竟看见受害者在施暴者手里挣扎，没有人不会倾向受害者；但他是受害者的受害者，是被撬开指甲的可怜虫，昨晚的可怕景象还历历在目。
他还在权衡利弊：如果真的发生了，他的监护人大概会被换掉，他其实挺希望远离这个疯女人的。
但是她现在就要被强暴了！
眼见着伽娜波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约翰便开始解自己的裤带，肥厚的双手因为失控而颤抖，几次都没抓住卡扣。
可女人突然暴起！
她的力度就像暴龙，将男人甩飞，随即抓起身边倒塌的实验装置中的碎玻璃渣子，径直向约翰的脖颈扎去！
“Int！！打开监护室1号门！！”她尖声喊道，为了提高语速，甚至用上了研究院ai的名字缩写。
机械运作的嗡嗡声响起，吴羽的左前方很快打开了一扇门，接通了监护室和研究室的通道。他看见了！伽娜波茨和约翰扭打在一起，把一切能用的东西都往对方身上甩！
房间内一片狼藉，双方正在进行野兽般的争斗，你拽我头发，我踹你裤裆。
“吴羽，还愣着干什么！帮我！”
伽娜波茨第一次叫了她小狗的全名。吴羽马上反应过来，可当爬下床铺时他却犹豫了，望着研究室内正打斗的人发愣。他很害怕，而且对于他的世界观来说，这是女人应得的。
所以就旁观着吧，最好两者都死掉。
但是如果不出手，或许真的会遭受比拔掉指甲更加严酷的处罚！吴羽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往门口挪步。
“你是笨蛋吗？！过来，快过来！”伽娜波茨此时已经是尽全力喊出这句话了，她被逼到角落咬牙切齿，恐怕已经猜到小狗会反叛了。
而女人分心喊叫那一刻，已经彻底狂暴的男人趁此机会用五指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实验桌上面撞！
嘭！嘭！嘭！
洁白的实验桌上面因为打斗散落各式的仪器，而女人的头颅或许已经撞上去甚至被某个尖锐物品穿透……因为吴羽看见几滴血溅在上面。
这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疯子此时一动不动地趴在实验桌上，好像是昏迷了，也好像是死了。
不会吧？就这么死了？吴羽这时已经挪到通道中，他不相信。
男人失控的狂暴状态能给他极大的提升包括五感，他明显是发觉吴羽的存在了，一双充血的赤红凶恶眼睛向门口扫来。吴羽感觉自己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阵阵寒意从脚底顺着骨头涌上来，但不合时宜地，他此时想到了一个很好笑很跳脱的梗。
我打肥猪，真的假的？会赢的，会死的……
吴羽觉得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抓耳挠腮：喂！别玩梗了！赶紧跑啊！！另一个火急火燎：跑个蛋啊！这里只有一个门，能跑到哪里去啊！你快上去，一个大招打死他！
失控的约翰觉得这个白发少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全身都带着一股怂货的味道，一定一拳就会被打倒并且惨叫痛哭吧，弱小到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
于是他忽略了吴羽，向半死不活的伽娜波茨走去。
吴羽还是保持警惕，他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面前渡步的男人，他不敢动，呼吸声被压到最低。
可约翰自认为吴羽降低警觉后，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他！他那三百斤往上的身体如此灵活，若不是吴羽反应够快，他的五脏六腑恐怕就要被约翰压炸了。
狡猾的家伙！
吴羽从他的胳肢窝底下钻出来，顺手摸了块自认为有自保效果的不知名碎片。
质量越大，惯性越大，约翰扑倒在一众歪七八扭的仪器上面，即使有一层厚厚的肥膏也必定摔得七荤八素了。吴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他抓着这块尖锐的碎片，一下捅进了约翰的后颈，连带着自己手掌一起被划得鲜血淋漓！
而一根根触手从破损的手掌伤口里探出来，伸进吴羽扎出的伤口，好像在吸取血液。
但是它们又缩回去了，可能是觉得肥油太多不能食用……
身边忽闪忽闪的显示屏突然发红了，嗡嗡嗡的发出警报，还传来了女声：［A-327实验体袭击B级研究员约翰，已施行抑制处理。已通知执行驻守部赶来，请A级研究员伽娜波茨不要担心，做好保护措施。］
该死！什么抑制……？疯女人已经半死不活了！……都一百五十年后了ai还那么智障……
吴羽只觉得后颈一痛，一阵阵晕眩从后脑传来，来不及思考更多，身体摇晃了几下便倒下了。
失控状态的约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小小的碎片扎死？他只是瘫在原地不愿动。他抬手挠了挠后颈，将碎片拔出来，发出受痛的怒吼。
他愤怒于这个弱小的东西能伤到自己，于是起身用脚拧巴着碾了几下吴羽的胸口。
可吴羽突然睁开眼睛来，脸上表情空白一片，右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以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扭曲的姿势弹起身！他手指处两根触手延伸出去，拽出某个仪器里的针剂，它们像是蜘蛛侠的丝线一般收回，在顷刻之间将针剂送到了手掌中！
随即这支针剂尖端泛着凌厉的寒芒，刺穿了约翰的左眼！
而针剂外壳在强大的力量下崩溃，里面的药水喷出来，溅上了吴羽的手和约翰的脸。这些药剂在空气中迅速挥发，变成蒸汽，而其中含有极强的麻醉药成分——
于是二者吸入了蒸汽，都嘭嘭倒下了。
……
吴羽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百合的丛林里，他能看到的，是一根根高耸的百合花茎连接白百合伸向明月。
“你醒啦？”头上传来自己的声音，竟然是之前梦里的黑发吴羽！
此时完整的他正坐在自己身边，没有腐烂的头颅，也没有从腹腔长出的白百合。
“……”吴羽呆滞。
“抱歉哈，上次把你吓到了。额其实我也做了反思的，不应该在第二次见面就这样——额，嗯。”
他欲言又止，吴羽觉得他真像自己，在语言组织方面同样是稀烂。
“……？”
吴羽不语，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黑发吴羽也沉默了，他有些尴尬，于是挠了挠头：
“额，额，你要不先起来？”他向躺着的吴羽伸出手，于是吴羽就被扶起身来，也能平视对方了。
“就这样说吧，这里，这座小岛，是我们共享的精神空间。伽娜波茨也跟你说过了吧，你和我的力量是相连的，我能使用你的身体，你也可以使用我的能力。”
吴羽似懂非懂：“你就是［三零］？我们是同一个人吗？”
“额，其实你这么觉得也不是不行……你知道异人么？”
“行吧，知道你肯定不懂。有不懂的可以多问问我。”黑发吴羽，或者说是三零，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构思语言，“异人就是异常和人类达成协议的共生体啦，别听这名字那么酷，其实是夹在异常和人类之间的可怜虫……”
“异常就是那只狼，那只处在时间循环‘刷新’的狼。额，那次我帮了你的，如果我不操控你的身体，咱俩都要完蛋。你现在太弱了，根本不能自保，遇到危险的话我就只能先拿走身体控制权了。”
“那幻觉是你造的？”吴羽感觉摸出一点门路来，继续问，把三零当成了问答机器。
“当然。不然打击太大你的精神会崩溃的，连带着这里也一起玩完。就好比我给你设置的保护程序吧，哪里能跑远点就走哪里。我们本来可以跑远点在周围的城市设立新身份的，不过被这个该死的研究院截胡了！”
三零明显有点生气，他和吴羽一样不喜欢做程序计划，遵循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原则。
可是这个变化太过巨大而荒谬，自己的共生人类直接被抓住差点没切片研究……其实也跟切片差不多了。
吴羽思索着，盯着三零问：“那你这次也用了我的身体？是不是把那个肥猪打死了？”
“他没死，我随手掏了支针扎他眼睛里了，但是针筒碎掉然后里面有类似麻醉剂的药品于是我和他都啪叽两声晕倒了。”
三零干巴巴地回答，语速之快，听起来因为这次略带欧亨利结局式的打斗让他感到尴尬。
“所以这不是梦，这是我们的独有的地方？睡着就可以过来么。”吴羽移开目光。
“大概吧……不过你的身体有点晕死了。现在咱俩都很难掌控它了，额。”三零欲言又止，他伸出手摸了摸吴羽的脸。
“不对，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就是那个女人，她叫，她叫伽娜波茨……”三零说着说着便向后倒去，压倒了身边几株百合。
“喂，什么电话？？诶！你醒醒！”
吴羽还在消化三零给他的信息，这个变故让他彻底懵了，他只能看着三零长而密的睫毛覆盖上下眼睑，倒头就睡。
……
伽娜波茨身体动了动，随后双手撑着自己起身，身上衣物不复平整，全是凌乱的褶皱。
她鼻腔流下的血液已经快干了，蒙在嘴唇上面，有点干裂。
她没有晕死！而是一直在装晕！
她看了看凌乱的研究室，又看了看躺尸的两个人，眼瞳里带着喜悦。她笑得如此美好，就像是玫瑰在脸上绽放了，随后一脚狠狠踩上了约翰的裤裆。
“嘻嘻嘻，计划成功咯！”她作出胜利的手势，脸上泛着红光，而高跟鞋跟直接发狠地穿透了约翰裤裆的布料。
对她来说，死猪一样的约翰简直就是最恶心的存在，真不知道这种劣迹斑斑的混混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不就是有了一个异能吗？切，异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还不如强化身体的药剂和训练。
不过这家伙已经没有价值啦，毕竟偷走别人的记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啊。就拿他来锻炼锻炼小小狗吧，哦，他睡着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不过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她想除掉的家伙还有几个。还包括院长，这是她最亲爱的姐姐啊。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姗姗来迟的执行队队长的声音从转播器传来：
“伽娜波茨小姐！您没事吧！”
伽娜波茨马上收敛起来，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哎呀呀！约翰他失控了！……不过我最最最喜欢的小狗帮我把他打败啦！”
“没事就好。请问需要我们进来解决吗？还是驻守在外面？”
“都不用啦，快走吧，我能解决。一会儿我会把记录传到上层的。”
“收到。请注意安全！”
女人看着全息屏上显示走远的几个执行队员，她装出的模样一下便垮掉了，重新变回那个疯女人的风格。
她自上而下地盯着睡颜安详的吴羽，笑容愈发灿烂：“三零，还不出来吗？我知道你还不至于弱成这个地步吧，毕竟是第一只灭城级异常啊。”
她窈窕的身姿被灯光投下来，放大笼罩在吴羽身上，压迫感之强就像是巨大的哥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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