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小狗吗？

吴羽并不傻，他在听见伽娜波茨的话后很快明白了一点。若是能把他的情绪具现成一条曲线，那这条曲线必定是海啸的高波。

他的情绪随着耳鸣的出现而崩解，决堤般如同背后的滔天巨浪，把仅存的理智冲刷得支离破碎。他好像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愤怒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悲伤。

这时他才明白，刚刚令他困惑的稳定情绪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场暴风雨来得如此迅猛暴力，又是如此的声势浩大，若是拿方才为母亲幻影流泪所携的情绪与其相比，只是太仓稊米罢了。

怎么可能啊，家人是幻觉这件事。

他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敢相信，只想逃的远远的不去面对。

伽娜波茨好像听懂了他的心声，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你的家人死在了2024年。那一年是地狱一般的，你知道吗？”

啪！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打了个响指，白色房间的灯关掉了，整个房间变得通黑。随后她的身后飘出一面由光制成的屏幕，通体发蓝，上面显示出一些图像和文字。

伽娜波茨完美的身材曲线被蓝光圈住了，而这些光芒落在她的身躯，又跳跃着照到吴羽的脸上，显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这是对当年［三零］的研究。你是当事人，当然是最清楚周围的人是怎么被抹杀的。你没有死，我们对你的猜测是你被［三零］寄生了，祂为了保住你，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手段延长了你的寿命。祂至少保护了你一百五十年。”

三零是什么？寄生是什么？一百五十年又是什么？吴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冲击了，分明都是中文，却都听不明白。

他的理智飘在了汹涌翻腾的情绪之上。

“［三零］就是在2024年抹杀了整个光泽市的异常。那个，你记忆里面的巨大眼球，一对视，所有人都会被抹除。”

伽娜波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吴羽此时的状态，继续说道，

“现在是2179年，9月28日，我的生日。距离2024年足足有一百五十五年。你活了很久，很久！”

她突然激动起来，身后的画面随即变幻，开始播放吴羽的记忆片段。

“但是一百五十余年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已经是极限。［三零］或许可以保护你的精神体直到你苏醒，却不能让你的身体也一样如此年轻。”

“你的内脏包括你的脑子，本应该失去自己的功能了，不过由于［三零］在支撑，你还活着！你衰老的大脑超出负荷或者接触到无法接受的事物时，它为了自我保护就会出现幻觉！”

“这就是你妄想症和精神分裂的原因。”

伽娜波茨的语气起伏很大，像是在发表一场激烈的演讲。她优雅地随自己的语言起伏起舞，踮起脚尖再双手张开画圆。

吴羽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疯女人，顿时有一种自己或许有病，但是对方病的更重的感觉。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于是把自己缩进拘束衣的领子里，让自己像只缩头乌龟。

你总是在逃避啊。他对自己说。

“你说的挺对，你一直在逃避，你的人生中一直在逃避。你应该看看证据，去更好的直面他们。”伽娜波茨突然说。

“哦，你别惊讶。你在和那只狼的搏斗中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所以我们的团队在你的大脑里安装了某个东西……”

伽娜波茨指指脑袋，“它能够读取你想说的话，也就是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现在，我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你保护的家人都是幻觉！”

她张开双臂，向吴羽展示全息屏幕，时不时指向里面密密麻麻的内容。这些是几天前她和约翰讨论的成果！

几天前。

约翰做手势让某个画面放大。

“A-327的幻觉让他在十分钟之内，从光泽市跑到了其所属的省区的边缘。高楼大厦是他的幻觉，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光泽市。”

代表A-327的红点如石蒜，它不断消失又出现，绽放在地图上。

伽娜波茨颔首，赞同了约翰的想法。

“他的记忆里，幻觉曾经有过几次要崩塌的迹象，不过被他马上修复了。我猜测，主导他身体的不是［三零］，祂只是在寄生体内植入了自我保护的程序，而这个幻觉能够帮助后者逃离原坐标。”

“他把自己幻想成了吴言——自己的妹妹。被他杀死的异狼二号扮演着自己，幻觉的后段部分他其实一直在扛着这具狼尸。”

约翰用他粗短的手指指向执行队录下的视频。

“看，在对狼的尸体说话呢。”

伽娜波茨的笑容飘在她美丽的面容上，看得约翰一愣一愣的。她在空中抚摸着全息屏上苍白的脸庞，觉得自己愈发喜欢这个孩子了。她说，

“很明显的精神分裂，不是么？”

……

“……综上，你所认为的穿越或者重生，其实是你的幻觉啦。你没有杀掉你自己，你吃掉的尸体其实是被你杀掉的第二只异狼。”

“你想要保护的人，不是你的妹妹，一直都是自己啊。”

伽娜波茨靠近吴羽，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手法就像是安抚一条失去家的小狗。

“那我的puppy，在这个没有任何人陪你的时代，只有我能帮助你了。你的家人，朋友都随着那一年埋葬了。”

她的声音如此的轻柔，却像是地狱的魔鬼低语般充满蛊惑的味道。她俯下身，在吴羽的耳朵边停下，行了个贴面礼。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患者，你的存在仿佛一颗低调内敛的黑珍珠，我的男孩……”

吴羽太过迟钝，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表白。他只能闻到疯女人的浓郁的发香，却无法理解对方对自己强烈的扭曲的喜爱。

他失败而碌碌无为的十六年里，连女生的手都没怎么摸过，感情经历可谓是零。如果换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他，他或许会满脸通红地躲开，但是他现在面前的女人，是疯掉了啊！

疯子在他耳边呢喃：

“你愿意成为我的小狗吗？”

吴羽的尊严跳动了一下，好像在使劲大喊：不要答应啊！不要答应啊！她会害死你的！

但是伽娜波茨没有他回答的余地。她吻上了自己的小狗的额头。

还能拒绝吗？吴羽半梦半醒地想着，脑子好像已经混沌了，但他还是微微地、微微地，

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