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是日，崔明玉收到第一封家书。一月后就是父亲寿辰，继母怜她年纪小，犯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在父亲面前求了情。

看着字眼里的惺惺作态，崔明玉的神情无比平静，随手把信纸放烛火上烧了。

玄羽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烧到一半的信，“我来吧。”

崔明玉点头，托腮看着信纸一点点烧完，火焰熄灭，可心底似是燃起一簇很小的火苗，这种感觉很微妙，从未有过，但不反感。

次日傍晚，一辆华丽张扬的马车停在崔府门外，二小姐崔明珠来门口接长姐时，一张俊俏少年侧脸撞入眼中，一眼惊艳。

可待看清全貌之后，心中原本的欣赏瞬间烟消云散，只因少年的另外半张脸颊上存有一块极为醒目的烧伤疤痕，丑陋可怖。

她心下惋惜之余，只觉得讨厌。

“长姐怎会带回了一个丑八怪，也不嫌碍眼，若换作是我，定然是吃不下饭的。

崔明珠笑嘻嘻挽住姐姐的手臂，很是亲昵。

崔明玉淡淡拂开她的手，“我倒是每天能多吃半碗呢。”

崔明珠倒也不恼，长姐向来如此。在她的心中，长姐温柔贤淑，大方得体，体贴入微，虽说待人疏离，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

“舟车劳顿，我先回去收拾一番，晚些再去给夫人请安。”言罢，她带着下人和行李回了自己的晚照居。

玄羽摸上左脸，是一块很大的疤，手感凹凸不平，他自己照过镜子，确实很丑。可也没到吃不下饭的地步吧？

后晌，那个直言不讳的崔二小姐又来了。

辅一进门，崔明珠的目光即毫不掩饰地环视四周，在屋里各处走来走去，跟进自己屋子一样随意。

不多时，她兴冲冲捧着一支簪子来到崔明玉跟前撒娇，“长姐长姐，这支簪子真好看，之前怎从未见过，送给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和动作十分熟稔自然，崔明玉未瞧上一眼，便轻轻颔首。

玄羽觉得这崔二小姐眼光极差，这簪子空有花哨外表，看起来精美漂亮，材质却很是廉价。

问他怎么知道？因为他看一眼就知道，他能轻易捏断。

只听得少女低低开口，“明珠蒙尘啊……”

好好的小姐被养成这般模样。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叫人不敢去插话。

崔明玉转过身来，神色如常般解释，“我这二妹就喜欢好看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被她缠上，可有的磨了。”

回程之前，她让桃李在他脸上贴了块伤疤，这东西就像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可以假乱真。这算是保护他。

只是自己原本好看的面容被遮挡，让他不经意有些失落，明明他不是很在意外表之人。

玄羽下意识又想伸手去摸左脸颊，只是有一只手快他一步。隔着面具，触感不是很清晰，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很痒。

崔明玉满意地抚摸那块皮肤，“桃李的手艺果真不错，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

“桃李为什么会这些？”

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武功？”

“这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

玄羽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