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清晨，崔明玉照例早起去主母院里请安。

“母亲。”崔明玉端庄行礼，不亲不疏，文静得体。

她慈爱地望向崔明玉，目光中却几不可察地闪过三分不甘与艳羡。

她向少女招手，将其拉至身旁坐下，“阿玉可用过早食了？不如在母亲这里用些吧。”

“小厨房已备好饭菜，就不叨扰母亲了。”崔明玉低垂着头，熟练答道。

崔夫人维持着面上的慈和，“既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她吩咐婢女取来佛经，拉过崔明玉的手，“老爷寿辰将至，我想着家里人都抄一份佛经送到庙里祈福。因你病着就没送到庄子去，一天时间想来是够的，你辛苦些，去小佛堂抄吧，显得诚心，母亲这都是为你好。”

看着桌上那一指厚的佛经，崔明玉神色未变，只是恭敬地应下。用罢早膳，崔明玉便走进了小佛堂。

玄羽倒是看出来了，除了主子，崔府的其他人或多或少脑子都不太正常。

妾室上位的继夫人小心眼，偏又想学着大家主母的容人气度。崔老爷整天一副严父模样，不知给谁看。

这么看下来，那个不通世故、少不更事的二小姐倒成了府里最单纯的。

真的，她是怎么好好长这么大的？

回想起少女的姣好面容与周身的成熟气质，他想，应是像先夫人。

“小姐与先夫人确有七分相似。”桃李回想着先夫人的画像，斟酌道，“如今小姐五官长开，又多了一分。”

“你可曾见过先夫人？”

桃李摇头，她来到小姐身边时，先夫人已经去世了。

她惹了贵人，被买通的混混打得半死，是小姐救了她。

附近空无一人，天色亦昏暗难明，玄羽双手环胸散漫地倚在门框上，“既是有救命之恩，为何我觉得你并未与她格外亲近？”

这是在怀疑她？

桃李侧头看向少年，其面上除了好奇与坦诚，再无其他神情，心下有了计较。“我对小姐自是敬重且忠心耿耿，小姐待我亦是真心实意。”

他嘘出一口气，“有时候真觉得你和小姐很像。”

此时，身后的小佛堂内有传唤声。两人止住话头，推门而入。黄昏时刻最是晦明交织，即便屋里点着烛火，也是有些看不清的。

少女于朦胧中端正跪坐于书案前，搁笔，将抄好的佛经整理好，递给桃李。

桃李接过，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糖块放在手帕上，“小姐还未用晚食，先含一块糖，不然又要头晕了。”

崔明玉捏起糖块吃下，“你先把经文交给夫人，顺便让小厨房准备一份简单的饭菜。”

她换了个姿势坐在蒲团上，看到蹲在一侧的玄羽在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他快速扫了眼崔明玉的腿，“又没人盯着，怎么还跪着？”

“跪坐着写得快些，精神也更集中。也就是腿有些麻。”

玄羽背过身，低下头，束起的黑发滑落在肩侧，露出少年挺阔坚韧的后背。“我背你回去，不必担心，我会避开人的。”

崔明玉没拒绝，她双手搭在少年肩头，整个人趴上他的后背，他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腿弯，轻松将人背起。

感受到视野的开阔，崔明玉噙着笑感叹道，“平日还没觉得，倒不知你这么高啊。” 天色已晚，各院下人无事不再轻易走动，玄羽把人稳稳护在背上，缓步前行。

崔明玉唇角噙着笑，原来被人背着是这种感觉啊。

用罢晚食，收拾好碗筷的桃李刚出屋，一同出来准备回前院的玄羽突然出声，“绣工不错。”

反倒叫桃李搞得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回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