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的的气氛并不美好,甚至称得上死气沉沉,江枫再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种尴尬的氛围了。
关月和那个叫朔边的男人似乎在说谜语,她一句也听不懂,江枫在斟酌自己是该继续躺在毯子上装睡还是应该出去。
没等她纠结很久,朔边就走了。关月重重地把水壶放在地上,语气微沉:“还在装睡。”
江枫心里咯噔一下,翻了个身,沉默着盯住关月。
“呵,其实你没必要装睡,我们没聊什么。”
江枫哦了一声,坐起来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关月轻轻笑了一声,江枫心头一紧,这家伙每次笑都没有什么好事。
“待在这没什么不好,这里离异变区的距离还算安全,只要不遇到异常爆发就不会有大问题。”关月说。
一般这种话后面都有个但是,江枫屏住呼吸等她继续往下说。
“就算爆发了也没事,朔边是个出色的首领,应付得了那种事,除非是异灾狂潮。这里是难得的称得上安全的地方,你大可以放心待在这。”关月躺了下来,似乎打算休息一会。
她即使躺着也戴着墨镜。
“你也会留在这吗?”江枫想了想问她。
“我有麻烦要解决,留在这儿会带来麻烦。”她挥了挥手示意江枫闭嘴,“你要是真的很精神去外面转,我睡一会。”
江枫识趣地闭了嘴,她也不想出去,又躺下休息了。
醒来已经是黄昏,关月还躺那里,江枫肚子饿了,去晃她,想喊她一起去吃东西。
那人没什么反应,江枫决定不打扰她,自己出去想着找点什么吃。
“哟,你不是新来那个吗?睡醒了找吃的是吗?”早上登记处的那个短发女生向她打招呼,江枫礼貌地点头,问哪里有吃的。
“如果没记错,你是叫江枫是吧,我叫沈黎,认识一下。”她热情地伸出手。
江枫回握,没想到这基地里的人都这么热情,倒是让她有些无措。
“额,你好。”
“没什么好拘谨的,加入了营地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现在没到晚饭时间,你要饿的话我这儿有干粮,先垫着吧,我带你在营地转转熟悉一下。”沈黎塞给她一块压缩饼干,带着她在幸存者基地闲逛。
压缩饼干味道比关月给的军用罐头好多了,好吃到江枫想哭,这才是食物该有的味道。
“想在营地里待下去需要遵守规矩,这些我慢慢教你,诶,你慢点吃,别噎着了。”沈黎轻轻拍了拍江枫的背。
“谢谢。”许久没被这么温和地对待,江枫觉得心底升起一股暖流。
“去门口看看吧,侦查小队差不多该回来了,应该带来了新物资。”沈黎提议。
江枫点着头问她什么是侦查小队。
“就是,嗯怎么说呢,就是营地里身强力壮的男人组建的一支队伍,负责外出收集物资,探查环境,搜寻幸存者。营地里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就比如我负责带新人,协助朔边先生管理好营地事务。”沈黎边走边说。
江枫捕捉到管理二字,猜测眼前这个温柔的小姐姐是这里说得上话的人物。
门口围了些人,三三两两的也不多。放眼望去,两辆老旧的越野车在落日下迅速驶来,后面是扬起的尘烟。
“好像不太对。”沈黎看着远方摸了摸下巴,眉头微蹙。
听她这么一说,江枫也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说不上来。
那两辆车是不是开得太急了。
一抹刺目的红光于落日的余晖中升起,那是一枚信号弹。
“红色,最高警戒,是异灾狂潮!”身旁的沈黎瞳孔一缩,猛地拽起江枫的手腕,带着她掉头往基地里跑。
“异灾狂潮?”江枫咀嚼着这四个有点熟悉的字,茫然地跟着她跑过充满紧张氛围的基地大道。
早上关月提到过,只要不遇到异灾狂潮这里就是安全的地方。
见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去找朔边先生!你去叫醒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带上能带上的东西,然后跟着大部队到避难的地下工事去!”沈黎去往另一个方向。
江枫拨开帘子一头扎进帐篷,然后愣在了原地。两个男人正在埋头整理东西,同时扭头看向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们怎么在……我的帐篷?关月呢?”江枫一脸懵逼。
“你走错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随后又默契地继续收东西,拎了包撞开江枫加入奔逃的人流。
江枫骂了句脏话钻出来,找到她们的帐篷再次钻了进去。
那个女人还躺在毯子上,外面动静不小,她睡眠质量还真是好得让人羡慕。
“起来了,姐,别睡了!异灾狂潮来了!”江枫用力地推着关月,但对方并没有反应,这已经不能用睡眠质量好来形容了,这家伙是睡死过去了吗?
江枫拎起包,把枪插进裤腰上,又去喊关月,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许多人在呐喊,脚步声混杂着人声,无不宣告大灾降至。江枫急得跺脚,甚至想不管她自己先溜,但又过意不去,又去推搡她。
正常人早醒了,江枫觉得不对,伸手碰了碰关月的脸。
没有一丝温度,凉得像是死人。
“卧槽。”江枫差点没站稳。
“让他们下到地下工事去,和演习一样!武装人员垫后!一部二部门口戒备待命,我随后到!”
熟悉的男声从外面传来,身披军绿色披风的灰发男人掀开门帘走进,深褐色的左眼里掠过一丝阴翳。
“她怎么了?”朔边拨开江枫,伸手去摸关月的额头。
“我……我不知道啊!她,她上午还好好的!”江枫大脑一片空白。
她上哪知道关月怎么了?她现在很懵,脑海里空空如也,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人,怎么会这样?!
那个威风凛凛张扬跋扈的女人,昨晚才手刃异变体,飙车时速一百七十公里,短短一天不到怎么人就没了!?
“哼,常有的事。放心她没死,快把她背到地下工事去,我现在得去门口抵御第一波异变体。”朔边拍了下江枫的肩膀,随后快步奔出去。
江枫听到关月没死,略微松了口气,把背包背在胸前,夹着关月的刀,背着她往外走。
她原本没想带那么多东西,但她不知道所谓的异灾狂潮究竟是什么,但只是听名字就觉得那玩意凶险,多做准备肯定没错。
这女人还挺沉,江枫咬着牙在空荡荡的营地里蹒跚走着,忽然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妈的地下工事搁哪呢?
他们撤离得也太神速了吧?这是演习过多少遍了呀?!
狂风袭来,沙尘迷了江枫的眼睛。她感觉脸上有点痒,眯着眼往前走。
能见度在风沙中开始变差,她只希望自己的好运能让她快点找到那个工事的入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从她眼前掠过。
那是……黑色的蝴蝶?
门口传来枪声,还有爆炸声,应该是异变体已经到了。江枫仍没有找到避难所,又气又急。
“这边!快,快过来!”沙尘里跑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沈黎在朝她招手。
她看到江枫还背了个人,连忙跑来帮她,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关月往前走。
“别担心,我相信朔边先生,也相信护卫队,我们先撤下去,他们抵御第一波袭击就会下来,以前也遇到过大规模异变体袭击,我们有经验的。”沈黎看出江枫内心的慌张,开始安慰她。
江枫点了点头。
她对异灾狂潮没有概念,但凡她了解一点她都不会相信沈黎的安慰。
那是浩劫。
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下走,越往下越黑,不安与紧张在心中发酵,江枫咬着牙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没事的,不用怕,没事的……”
沈黎轻声呢喃着,像在安慰江枫,也像在安慰自己。
这个工事位于地下五米,规模很大,大概是作仓库或者地下车库使用,里面堆放着许多箱子,还有两辆改装后的装甲卡车,一辆军用越野车。
这些车是最后的保障,即使这里被攻破,装甲载具也能搭载部分人逃离这里,但基地内有500人,真到了那时候,谁走谁留又会是引发冲突的新问题。
毕竟没有多少人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选择谦让。
黑暗里有点点火光,那是蜡烛、火炬或手提煤油灯。
众人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人们走动的衣物摩擦声与脚步声,气氛压抑而深沉。
江枫和沈黎在墙边把关月放下,直到现在,这个女人仍没醒。
沈黎点亮煤油灯递给江枫,提着另一个走了,说是有些事处理。
江枫把包抱在怀里,靠着一堵承重墙坐下,守着身旁的关月。
因为昏睡的缘故,关月的脑袋无意识地靠在江枫肩上。
她的那把黑鞘长刀横在江枫腿上,江枫一手握着枪,一手捏着关月冰凉的手。
她的手真凉,纤细而骨感,因为常年握刀握枪,手上磨出一层粗糙的茧。
江枫抚摸着那种粗糙与冰凉的柔软,心中的担心慢慢淡下来。
会没事的,她安慰自己说。
朔边也说了,她没死,她不会有事的。
江枫的手往上移,手指触碰到关月的手腕,那是动脉鼓动的位置。
她的脉搏低沉而舒缓,她的心脏仍在跳动。
江枫闭上了眼睛,放心下来。
她就这么握着那只手,期盼那人快些醒来。
这是无声的安慰,她对她的,也是她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