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沈星疲软地倒在但拓的怀里,任凭他清洗善后。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给妈和侄子办出国手续顺利吗?”
但拓手上功夫没停,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嗯,我之前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你还记得那次我带你去边境吗?我当时就是去办这个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作用了,这两天应该就能办好。”
“看来你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啊。那你的手续呢?办的怎么样?”
“我的?”
“别告诉我,你没有给自己准备之后的出国手续?”
“阿星,走山这个事我跑不掉的。”
“不会的,等逻央抢了艾梭的马干道,边境上一下子涌出大量毒品,周边国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逻央被一窝端。我们就可以走了,再也不用走山,去中国,你还没有见过中国的好山好水呢。”
“阿星,你有选择。”
沈星压抑已久的心一下爆发了,上一世但拓的那些话好似还萦绕在耳畔,“你也有不是吗?”,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进,语气渐放软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让你有退路,做自己想要的选择啊,哥。”
但拓轻轻摩挲着沈星的脸庞,粗粝的指腹碰过的地方带来一阵酥麻,“说真的,我愿意。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有可是好吗?
但拓低下头,悄悄摇落了眼里蓄积的泪珠。
一夜,再无言。
……
第二天,沈星顶着两个红肿得像桃子的双眼来到了不仅。
苏苏正在给一个客人纹身,瞧见他来了,便让他坐在沙发上等会。
沈星呆呆地看着苏苏熟练地用纹身笔在皮肤上刻下图案,只觉得电机的滋滋声同时也像一把钻头在往他的脑里钻。
时钟嘀嗒了不知多少声,苏苏终于送走了客人。她端起杯子,倒了杯水递给沈星,“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沈星接过水,机械地把整杯水吞下,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说,为着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方向狂奔是不是很蠢。”
“也不能这么说吧,飞蛾扑火在人类看来固然愚蠢,可是它们的趋光性和人类也很像。有目标就是好事,希望自会在奋斗的过程中从树上成熟脱落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苏苏把办好的假证塞进他的手里。
“做戏做到底,要是被发现你来这儿这么多次,身上一个纹身都没有,想不怀疑我都难。”说着便拿起纹身笔,磨刀霍霍向沈星,“想纹啥?”
……
一切都大功告成,苏苏叮嘱沈星道,“最近都避免沾水,也别去抠挠,别吃刺激性食物。
沈星点点头,揣着假证就往家走,才进寨子,就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他的心一下揪紧了,忙往声音的来源处赶。
没看到预想中的画面,只但拓正撸起袖子在烧烤架前大展身手,嘴角漫不经心地叼着根烟,手上动作麻溜又干净,看起来赏心悦目。
细狗在旁边打下手,忙得脚不沾地,看到沈星呆站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都不晓得过来帮哈忙。”
但拓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看到沈星,脸上瞬时显现了满心的欢喜,“回来了?刚刚好,马上吃饭。”
猜叔也从楼上下来了,达班一行人久违的团聚,饭桌上的氛围却十分压抑。
细狗藏不住事,吃着吃着,眼泪就滑进了碗里。
猜叔,“细狗做咩啊,吃饭就好好吃,喊哭喊忽像什么样子?”
“晓得梭温哥死的那一天中午,也是吃的这个。”
猜叔筷子顿了一顿,没多说什么。
夕阳的余晖像金黄的麦浪一样肆意铺陈上这片书写满罪恶的土地,在这儿,一个人的生死顶多算一簇麦穗,算不得什么,却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活着的人心里。
注:喊哭喊忽是粤语的哭哭啼啼的意思,来源百度百科,如有不准,敬请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