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微亮。
梵音昨夜一觉睡得很是不安,那要窄不窄要宽不宽的床,翻个身便能碰到蔚景毅。
因此这一整夜梵音都只能保持一个动作不动。
梵音也不知是何时,只知醒来的时候,太阳就已经高挂。
她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她猛地瞪圆了眼。
星星白软软的小爪子一只手扶着桶,另一只手划拉着水面,正在挑逗着桶里面的鱼,一双眸子里面亮闪闪的盛满了笑意。
星星突然注意到一个身影靠近,它赶忙抬头,正好对上梵音的视线,玲珑剔透的眼中倒映着梵音的身影。
梵音很是困惑地询问:“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怕被人看见?”
星星又划拉了一下水面桶中的鱼,突然咬住了它的手,星星被吓得直接炸了毛,一蹦三尺高。
那鱼也跳到了外面,垂死挣扎着灰尘,溅了满身。
梵音很是怕鱼的那种黏腻潮湿触感,她眉头微蹙,厌恶的情绪竟表现在脸上。
她还是忍着恶心,弯下了腰。
指尖刚碰上那鱼,那鱼就疯狂的挣扎了起来,梵音干脆一狠心,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条垂死挣扎的鱼。
刚准备放进那桶里,一个趔趄,那条鱼突然向上挣扎,直接飞跃了起。
梵音眼神随着那鱼缓缓升空,又缓缓落下:这鱼会不会摔死啊?
飞起来的鱼恰好落在蔚景毅手上,蔚景毅一只手便将那鱼死死的禁锢在手上,他上前几步将鱼放进了桶里面。
梵音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身体的紧绷也慢慢放松。
蔚景毅:“早饭已经做好,你去洗一下手。”
梵音下意识的抬头,恰好对上那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一瞬间,梵音有一种回到了初遇时的感觉。
梵音只觉得心脏猛然“咯噔”一下,脸色微变,狼狈地撇开了头,四处张望着,到那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时,她赶忙提起了星星的耳朵。
梵音将手放进装着水的木盆里洗了又洗,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将手洗脱一层皮。
她怨恨的瞪了一眼,一旁做贼心虚的星星。
星星对上她的目光,赶忙后退了几步,“不要碰我,你的手是湿的。”
梵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从木盆里面伸出时带了点水珠,正好落星星身上。
星星有些心疼的抚着毛发。
梵音抬手朝它的脑门一拍。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梵音在桌旁看着那一碗清的见底的稀饭和桌上的酸萝卜,倒也没嫌弃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只是一晚过后,肚子好像还是空空荡荡的。
王大爷牙齿不好,并不爱吃萝卜,就一直喝着稀饭,“这兔子真是神奇!今天早上我去捕鱼,一开门就撞见这兔子,我还以为是哪来的野兔呢,想着把它给炖了,炒个麻辣兔丁,但我一捉住它,它就泪眼盈盈的望着我,然后我就发现它听得懂人话!”
梵音听到此处,喝稀饭的动作猛然一顿,干笑着点头。
王大爷也给星星盛了一碗稀饭,星星喝完以后就捧着那碗,眼巴巴的望着王大爷。
王大爷顿时懂了它的意思,佝偻着背,沧桑的声音问道:“还要吃吗?”
星星用力的点了点头,梵音突然站起身,弯腰接过星星手里的碗,一脸正色地说:“不能再吃了!”
星星眼泪顿时哗哗的往外掉,倔强的点了点头,王大爷哈哈笑了两声:“小兔子想吃就让它吃吧!”
梵音:“王爷爷,这兔子胃口大,一吃就停不下来,可不能惯着它。”
饭后,王大爷收拾着碗筷,梵音本想上前帮忙,但却被王大爷拒绝了。
王大爷:“今天早晨我捕了些鱼,要拿到集市上去卖,顺便再买些家用品,是我这腿脚不利索了,就让小兄弟去帮我,家里这些事情也不算多,又不是第一天干活了,我一个人忙的完,你和他一起去集市上一趟吧。”
梵音微微颔首,一出门就见蔚景毅已经整装待发。
梵音赶忙回屋随意收拾了点东西,便提起星星的耳朵放了进去。
星星双手双脚胡乱的动着,“我有脚,我可以自己走!”
梵音将手里的东西一放,背起了背包,站起身,“你自己说的哟。”
踏着晨曦的微光,几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梵音看着蔚景毅提着的篮子,突然想到了儿时的一首歌,既然想到了,那必须唱出来。
梵音:“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蔚景毅冷冽的眸子闪动了两下,他脚步突然一顿,梵音没刹住,脚直挺挺的,撞在了他背上。
梵音:“怎么了?”
蔚景毅嘴唇微动,“你觉得很好听吗?”
梵音看向身后的星星:“你觉得呢?”
星星对上他俩的视线,顿时瑟缩了一下,心虚地回道:“还行……”
到了小镇上,二人寻了集市上一处靠海的地方,整理了一下,便开始了摆摊。
梵音头一次干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蔚景毅木头一样站在那活,就像是梵音雇的保镖一样,星星逛的有些累了,干脆窝在梵音一动也不动。
一旁卖猪肉的大娘看不下去了,“姑娘!做生意怎么能不吆喝呢?”
梵音睁着一双大眼睛,紧张的搓着手。
大娘给她表演了一番,“新鲜的猪肉!包馄饨,包饺子,包包子,都香的嘞!二十下品灵石一斤!”
梵音心一横也开始吆喝起来,“卖鱼了!新鲜的鱼,好吃的鱼,不仅好吃,还补脑的鱼!便宜的嘞……”
梵音越练到后面声音越小,蔚景毅神色依旧冷淡,他微微张嘴也开始跟着吆喝起来。
蔚景毅:“卖鱼了!新鲜的鱼,好吃的鱼,不仅好吃,还补脑的鱼!”
梵音嘴角微微抽动:复读机。
见蔚景毅这个平时冷若冰霜的人,这时都放下了担子,梵音没再继续顾忌,开始大声的吆喝起来。
眼前突然停下了一人,他指着梵音怀里的那只肥兔子,问道:“兔子卖不卖?”
星星听到此处,顿时炸毛,它赶忙扒拉着梵音,梵音脸色微微僵硬,一边钳制住星星躁动的手一边回答着客人。
梵音:“这只兔子不新鲜,油脂还多,一锅下去,半锅油,到时候肉质一定不好吃,不过卖鱼,要不要来条鱼?非常新鲜,今天早上才捕的!”
客人没再继续追问,转身便走了。
星星有些闷闷的看了梵音一眼,梵音轻轻揉了揉它的头,“你什么眼神?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蔚景毅嘴角微微勾起,但在梵音目光看向他的那一秒,又收敛了神色。
长得帅着实有用,不一会儿,便有一些妇人、小姐围了上来,来打听这鱼。
梵音心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既然是客人,那自己必须照顾到位。
在买鱼的过程中,她们还有意无意的打听蔚景毅是否成婚,与一旁姑娘是什么关系,蔚景毅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这反倒更激起了那些姑娘们的征服欲。
梵音在一旁自顾自的处理着鱼,面带微笑的招呼客人们,任由蔚景毅他自己去处理那一堆桃花。
蔚景毅到后面耐性全被磨没了,他干脆地说:“一旁这位是我的妻,我与她成婚已久。”
梵音心脏猛然“咯噔”一下,她恍惚间,好像看见小钱钱都飞走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梵音看着离开的众人,不停的伸手招揽:“姑娘,虽然这男人不新鲜,但这鱼是新鲜的呀!”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转头怒气的瞪了蔚景毅一眼。
梵音语无伦次地说道:“长这么帅,一张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你出卖色相,我出卖力气,咱俩要把生意做大做强!要用你这张脸做到利益最大化,懂吗?”
蔚景毅置若罔闻,“不懂。”
梵音顿时怀疑自己在跟木头讲话,白费口舌。
蔚景毅叹了口气,提起一旁蹲坐着的兔子,“我带着兔子去买些家用品,你一个人小心点。”
梵音心情有些闷,说话也带些戾气:“难道还有人能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给拐了过去?”
蔚景毅眸光向远处一瞥,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梵音生气的跺了跺脚,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但她又拿蔚景毅无可奈何。
只好用怨恨的目光目送蔚景毅和星星远去。
一旁卖肉的大娘八卦兮兮地打听:“你与他成婚多久了呀?真是郎才女貌啊!”
梵音嘴角一抽。
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梵音赌气似地开口:“他不是我的夫君。”
提到“夫君”一词,梵音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张风流的脸,她赶忙摇头,想将脑中的想法给抛出去。
梵音:什么结婚呀?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大娘顿时了然,新婚夫妻难免会有些害羞嘛,大娘的笑容顿时多了一层姨母笑。
蔚景毅刚走不久。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梵音看了眼自己有些脏乎乎的手,一股子鱼腥味。
梵音眉头微微皱起,她环顾着四周,却始终没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梵音:蔚景毅是死在外面的吗?这么久还不回来!
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阳光。
梵音抬头直挺挺的,与那壮汉对视。
壮汉:“新来的?这里的规矩,懂不懂?”
梵音脖子一缩,“什么规矩?”
壮汉语气犀利地说:“保护费?”
梵音:“保护费?!”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梵音:“大哥,你以为我赚得很多吗?你还要收我保护费,你良心不会痛吗?”
梵音说完这话就将装钱的篮子递到了他眼前。
壮汉看着空荡荡的篮子里几个下品灵,发出了一阵不屑地轻笑。
壮汉:“你穷得令我发笑。”
梵音:人穷志不穷!
壮汉将篮子放下,向里面扔了一个下品灵石。
壮汉:“东街那乞丐赚得都比你多。”
梵音:……
卖肉的大娘赶忙打圆场:“人家第一天来,才赚多少钱,你就要保护费,你好意思吗?”
壮汉双眉一抬:“第一天?那今天就算了,明天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就要交保护费了!”
梵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明天我就不来了呗。
半个小时过后。
原本明亮的天**然变得阴暗起来,太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遮住了一般,瞬间消失在了云层之后。乌云滚滚而来,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迅速地吞没了整个天空。刹时间,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卖肉的大娘望了眼天,语重心长地说:“姑娘,还是快点收摊吧,看这天应该快要下雨了!”
梵音愣愣地点头,一滴冰凉的液体突然砸到鼻尖,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了黑云压顶的天。
来往的行人加快脚步,梵音也赶忙收拾着东西。
剩下的鱼并不多,也就一条,偏偏这条鱼活泼的很,你在那逼色的篮子里面左摇右摆。
雨珠突然倾斜而下,梵音左看右看,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藏身的地方。
梵音将篮子举在头顶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突然看见了远处的船,她快步走到船边。
梵音站在雨下,低着头,不敢去看船夫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躲一下雨吗?一会儿就行!”
船夫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让她进船躲雨。
梵音的眼镜被雨点打湿,她手上脏兮兮的,也不敢贸然把眼镜摘下来,只好顶着那模糊的视线看着远方。
这场大雨下的突然而湍急,梵音搓着手,不停的张望着。
远处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一手提着一个白绒绒的东西,一手撑着油纸伞,梵音一眼便认出那是蔚景毅和星星。
她刚准备站起身,还有被那淅淅沥沥的雨点击退,蔚景毅赶忙上前。
梵音从船舱中走出,看着篮子里面的鱼,将那条活泼的鱼送给了船夫。
船夫赶忙摆手拒绝:“这水货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稀奇东西,让姑娘避雨也只是顺手的事。”
船夫打量了一眼蔚景毅,笑着询问:“这是姑娘的夫君吧。”
梵音刚想否认但蔚景毅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是她的夫君。”
梵音像水煮青蛙一样,脸蛋顿时红了起来。
她向船夫道谢过后,便赶忙拉蔚景毅一同离开。
那油纸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容纳两个人多少还是有些拥挤。
蔚景毅将伞微微向着梵音的方向倾斜,自己的肩膀被淋湿了一大片都未曾注意。
星星一脸难过的窝在梵音怀里。
蔚景毅低垂着眼帘:“贸然相信陌生人还上别人的船,这种事情也就你干的出来了。”
梵音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他:“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坏!乱给别人扣帽子,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你干的出来!”
梵音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当时找别人借宿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是坏人呢?”
蔚景毅一脸冷漠地回答:“没想过,如果真要打起来的话,我认为我能赢。”
梵音心里暗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对此很是不屑: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梵音勉强地说:“谢谢你。“
蔚景毅问道:“谢什么?”
梵音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愿意冒着大雨来接我,让我没有被拐走。”
梵音视线向下,有些着急地开口:“不是让你去买东西吗?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蔚景毅是声音淡淡:“没带够灵石。”
梵音疑惑的看向了他手里拿着的油纸伞:“那这伞你怎么买的?”
星星立马委屈巴巴地接话:“他差点把我卖了!”
梵音难以置信的看着蔚景毅,见他迟迟不回答,梵音内心不禁感叹:大反派就是狠!
这场雨来的及,去的也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