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入秋多雨,秋雨绵绵,天气又冷了几分晌午雨才渐渐停歇。阳光日趋温暖,此刻仿佛一层柔纱落下来,将魏府笼上金光。魏鸢本想着去找霍同窗去放纸鸢,不想父亲却在这时派人来寻她,父亲正巧要与太后议事,太后又对魏鸢甚是想念,便令父亲带着魏鸢一起来。
待他们到了宫中,魏鸢便好奇的四处张望着。阵阵秋风袭来,带着丝丝凉意,穿透了魏鸢的薄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思早知道听娘亲的话多穿点了。
到了太后的居所,一阵暖意扑面而来,顿时消去了魏鸢身上的寒意。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她身上,威严与优雅交织,形成一种强烈的磁场,令人心生敬畏。在父女请过安后,太后便招招手示意魏鸢过去。
"阿鸢都长这么高了。"
语罢太后慈爱的摸了摸魏鸢的头,与刚刚生人勿近的模样大相径庭,却又轻轻的叹了气。
"诚然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哀家容颜已老啊...."
"不会的,在阿鸢眼中您永远是年轻的。"
此话一出,太后不由得掩唇笑了起来,却是转瞬即逝。
"好阿鸢,先和玉兰去侧厅玩会,哀家与魏卿有要事商讨。"
既而魏鸢便被玉兰带到了侧厅。
一盏茶的时间,魏鸢就百般无聊的发起了呆,她双臂抱膝靠在窗边,数着天边的云霭,只听得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似是有人去正厅了。一忽儿,父亲来了侧厅,满脸笑意的带着魏鸢到了正厅。进了正厅,魏鸢却见到了意想不到之人。谢回正抱着怀中的剑,倚靠在窗边,悠闲地望着林霭东去,好生自在。在魏鸢满腹疑惑之时,父亲开了口。
"阿鸢,京中学堂你也去过一段时间了,但父亲想着,学堂的课业确有些片面,身为世家之人,学堂的知识还是远远不够的,父亲便请了太后开恩,为你指一位文武双全的师父来,往后你的课业也罢,别的也好,都能找这位师父指点了。"
太后肯为她择选亲师,即使是世家之中,也是极少的殊遇,这是为她求了个大面子。只是魏鸢并不喜欢被人管教,况且她已然隐隐约约猜到那人是谁,便委婉道:
"回太后,我平日也被父亲娘亲宠惯了,您让那些规规矩矩的老人家做我师父,我实在担心把人老人家气个好歹。"
不想太后轻轻一笑,下句让魏鸢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放心吧,哀家给你挑的师父,绝对不墨守成规,阿鸢一定会喜欢。"
语罢,太后眼中笑意更甚,转头看向了窗边。
"谢回"
"嗯?诶。"
倚在窗边的少年站直了身,轻轻拍拍衣袍,一副要走的架势。
"姑母说吧,去喊谁?"
不料太后却说。
"就喊你,你来做阿鸢的师父。"
刹那间,谢回瞪大了眼睛,魏鸢则僵硬的扯起嘴角,有些无语的笑了笑,心说自己可真是预言家。
"我?"
"他?"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对,就是阿回。阿回是京城这一少年辈中最杰出的孩子了,今年又恰巧十六成年,定不会耽误了你,也正好就此磨磨他那不着调的性子!魏卿,你觉得如何?"
魏鸢还未反应过来,父亲便大喜过望般替她道了谢。
"好啊,太好了!臣代小女多谢世子厚爱!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还请谢世子受小女一杯敬师茶!"
待一切礼数尽数办完,魏鸢还未从一头雾水的状态缓过来,就听得谢回说
"好吧,虽然我刚刚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怎么做个好师父,但想来,只要对你好便没错了。好徒儿,往后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那若你不在呢?"
谢回听罢又轻轻一笑。
"那就报我名字出去,也没人敢欺负你。"
魏鸢不禁被这玩笑话逗笑,点了点头。
"行,那要是我惹了什么乱子,或是出了什么事,你可要替我担着啊。"
面前尚且年轻的少年显然还未习惯师父这一身份,因此并没有半点师者该有的严肃。他仍是笑盈盈地弯下腰,轻俏地朝魏鸢眨了眨眼。
"一言为定"
他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你是不是该喊我什么了?"
魏鸢的心跳无由地漏了一拍,既而又重重撞上胸膛,在耳边荡出阵阵回响。
"师父"
难怪在之前,不论是谢回,谢世子她都觉得不太适合,原来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魏鸢该喊他的,是这声师父。
待父亲与魏鸢出了正厅,已然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这宫道切割成阴阳两段,魏鸢与父亲并肩而行,正低头沐浴着夕阳带来的点点温存,抬眸间,一抹红色映入眼帘,她忙去寻找,却只对上了一对冷冽的眸子,那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刺骨。仅仅是一瞬,便让魏鸢感到不寒而栗。少年并未行于阳光之下,而是隐于黑暗之中。待魏鸢回头望去,他却不见了踪影。已至深秋,那少年却穿的单薄,脸上的伤痕在黄昏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刺眼。魏鸢不禁奇怪,毕竟这样的少年,实在不像是宫中的人。
"怎么了?"
见魏鸢停了脚,父亲忙问道
"无事,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兴许是偷跑进来的,不必在意。"
听了这话,魏鸢也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去想。只是那双眼眸却在魏鸢脑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