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把自己玩撕裂了,记得拍给我看看,没见过呢。”沈枯槐微微抬起下巴,笑得一脸张扬。
“真的没见过吗?也许你可以和我试试。”嵇道青觉得被针扎过的皮肤滚热地燃烧着,汇聚成一大团火焰,火势蔓延,愈演愈烈。
“可以啊,你凑近点,我跟你说。”枯槐挑了挑眉。
对面的人听话似的凑到枯槐身前,两人还保持着一站一坐的姿势,前者坐着,微微仰头,后者站着,浅浅低着头。
那双长年累月握着画笔的手此刻捧着道青的脸,促使对方离得更近。薄唇轻启,“就你这款,弟弟,我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对面的人罕见的愣住了,眼中像蔓延着碎裂的纹路。
过了很久,缓过来一声轻笑。
“下次见,哥哥。”
“不会有下次了。”
枯槐这人也真是做绝了,面对喜欢他的人,总会有几百种方法换着恶心人,直到对方的喜欢被消磨殆尽,转为厌恶。为什么呢,他不相信见了一次面就试探的喜欢,想玩直说,谁动不动就爱来爱去的,还活不活了。
这次算好的了,起码认认真真说了不喜欢,算是明白的拒绝了,没打迂回战术,以往上赶着恶心别人又作贱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玩法。
每个人都有点小癖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那种,枯槐喜欢看着他的画放空,几个小时一瞬就过去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他自己知道,隔一会儿也忘了,这真是一种很无聊的消遣方式。
枯槐在反思,他觉得刚才的对话他发挥不好,虽然站了上风,但仍留有余地,不过完美。
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反应力也没太集中,有一次居然没转过弯,让对方落了口角。
总而言之,一般吧。
但是,随便了,谁会在意呢,没有下次了。
周六晚。
信守承诺,沈枯槐套了一件V领的白衬衫,黑色直筒的休闲裤。衬衫前襟有一条链子从两边穿出来,隐匿在布料中,随着动作晃荡着。黑色尖头的皮靴,带了点跟,看起来更高了。
头发根本不用特意做造型,有点微卷的发丝随意在耳后拢起,剩下的凌乱在颈间。
要说上回是因为第一次来不熟悉路线,这回就轻车熟路多了。旋梯真的是一个很好带入场景,似乎从迈进去的那一刻,原生态的自我就像蜕皮一样顺着楼梯蜿蜒匍匐。真正走进门内,每个人都不约而同戴上了浸淫的面具。面具后是放荡形骸,枯槁却又颤栗的灵魂。
六色门来往的人很多,江时鸣一眼就看到了枯槐。
“枯槐,这儿呢。”江时鸣刚调完一杯酒,酒里放了一片柑橘。
枯槐挨着吧台坐下,顺手撩了一下耳发,“时鸣,我来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时鸣突然凑近了,“不急,今晚怎么喷的蔚蓝?不像你的风格啊,不过我都喜欢。”前调的柠檬散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茉莉杂着一点雪松悠悠的飘,潜伏在凶流涌动的空气中,挠人得很。
“怎么,你希望是什么味道的?”
“原生最好啊,体香。”时鸣眼睛一眨不眨的,状似认真的模样。
“……一边去,熏不死你。”
午夜场,人声鼎沸。
“磨蹭两个小时了,我来就是干坐着吗?”枯槐问,微醺上脸,脸颊透着点薄红,质问的语气也变弱了。但他还是清醒的,这些酒,拿来漱口差不多,醉不至于。
“好了,差不多了,我让Dj换个歌,你去舞池那跳一段,我录个视频。”
“就这个啊,不早说。”单纯跳舞营业一下,这么简单的事,早干嘛去了。
“你不懂,我要的就是午夜场的氛围感,平时没有。”
枯槐也不拖泥带水,绕了个弯就转从后台上了。俯下身子跟打碟的姐姐说了两句,对方手势示意已经知道了。诺大的场地,酩酊大醉的酒客是不会注意到这点举动的。
毫无征兆的,整个酒吧灯光俱灭。一瞬间,惊呼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音乐在黑暗的角落里蔓延。昏暗的灯光照射在酒池中央,惶恐的羔羊随着缓慢的曲调平息,僵硬又麻木的接受,全身心的投入下坠。
羊群里多了沈枯槐,似乎没有被察觉,这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音乐是酒精的催化剂。
随着慢摇的节奏舒缓四肢,枯槐微眯着眼睛,胸前的链子在暧昧的光影下荡漾。一双手横空搭在他腰上,接着整个人贴上来虚覆着,鼻息如雷,喷薄在颈上。
枯槐皱眉,但感觉不是恶意的,远处时鸣还拍着呢,也不好重拍,他不能打人吧。
索性放任不管了,灯光太暗,除了你我不会有人看见的。看见了呢,随便吧。枯槐握着对方的手腕,在腰腹间走过,转过头看对方,一愣神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这双眼睛,他见过,而且才见不久。
此刻眼底看不出喜怒,对视了一小会儿,道青低头,整个脑袋埋在枯槐颈间。毛茸茸的短发扫在脖子上,有些痒。
音乐还在继续,枯槐也得继续。
道青声音闷闷的,像湿润很久的雨林,“枯槐,好香。”
“怎么跑这来了,嗯?”枯槐撇过头,下巴刚好碰到那团作乱的头发。二人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是最好的屏障。
“我的歌,”道青接着说,“你在跳的,是我的歌。”
这是首纯音乐,背景里有贝斯和吉他,还有一些小众鼓点。
“吉他手?”
“你猜吧。”道青轻轻笑了一声,“猜猜我是谁。”
并不难猜,相反,这样的人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枯槐刚想开口,突然愣住了,道青身上的味道和上次在民宿后院闻到的香味很类似。可他自己今天也喷了香水,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不容易辨别。
“道青,我的客户。”
“嗯。”
“六色门常驻吉他手?”
“嗯。”
“7月13号晚上住在017号门的陌生人……”
“……猜对了,好厉害,哥哥。”
“猜对了有奖励吗?”随口一问,当然,凭感觉猜的而已。
“继续吧,还没结束。”道青半侧过脸,眼神停留在枯槐颈侧青紫色的脉络上。
“哥哥,你心跳好快。”道青反握住枯槐的手转了个身。
“7月13号晚6:20左右,给我打视频的是你,你拿了时鸣的手机?”
“嗯……差不多吧。”
“7月14号,我低血糖,你用我手机给时鸣发消息,然后送我去医院?”
“是的,哥哥好聪明,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蛛丝马迹引起猜忌,恰逢多疑,所有未知的事发生在一起,这不是偶然,作案手法相似除了高度模仿,都指向同一个人。
“随口问问,你的香水味很好闻,是花科植物吧。”枯槐说完,道青抬起头,几乎蹭到枯槐鼻尖,他的手顺着白衬衫向上,勾住了乱晃了链子。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枯槐问出了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