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鸣倒是心挺大,一直叽叽喳喳分享着。
枯槐和他道了谢,承诺他一个要求,于是这周末空下来会去六色门帮着宣传。
点滴打完观察了一会儿就办了手续。他也不想待在医院,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
先把江时鸣送回了家,这家伙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临了别在枯槐青紫的眉梢上亲了一下,说是慰问。关了车门隔着半开的车窗嚣张地点点枯槐的唇,意思不言而喻,“亲爱的,不要背着我瞎玩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枯槐眼底勾勒着他的背影,回忆着自己到底是怎样去医院的,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了。不论是谁,至少江时鸣懒得弄这些弯绕,他就是单纯的……单纯地馋自己身子的。
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会放心很多,至少能短暂的忘记很多。
将近一点钟了,他晚上没睡好,定了个两点的闹钟准备睡一觉。窗外蝉鸣阵阵,居然有些催眠。
两点半的时候,他收拾好自己往工作室赶,远远的看到店门口就站着一个人。小男孩身量挺高的,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干干净净,沐浴在阳光底下。
沈枯槐远远停了车,那个人转过头。
倒影在光下拉的无限长,“道青?”沈枯槐含着笑似的嗓音荡漾开来。
沈枯槐点点头,看起来并不在意回应。在他的注视下打开了工作室的门,工作室看起来比沈枯槐的家要有人情味得多。里面很多地方都有画稿的痕迹,也有很多照片随意的粘在墙上。灰调的环境里杂乱反而显得井井有条,无数的墨线里倒是衬托了屋子的背景。
这应该是前店门口,再往里走还要再隔一张帘子,里面大多都是纹身的工具了,收拾的整整齐齐。
右侧有一整面墙的书本,里面有不少图集图册。沈枯槐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来摊到嵇道青面前。
沈枯槐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给他塞纸条的小男孩,不过他不急着多问些什么。
适得其反不是吗?
“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沈枯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唇齿一张一合。
“可以纹植物的图案吗?”嵇道青将面前的样本册子又合上,并不打算多看。
“当然。”他又站起身从架子上挑出一本,这本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旧些,是本植物集手绘。每章都有颜色归类,旁边还有简略的注释,意义什么的。
“全是你画吗?”
“当然,有喜欢的吗?”
一开始只是黑白的线稿,后面的带着碰撞的色调,不过颜色覆盖的并不多,似乎只是象征性的点缀一下。
嵇道青一张一张翻看着,枯槐也不急。这间工作室的窗帘是常年拉着的,他怕晒。此刻光线的阴影顺着帘子落在小男孩身上,半明半暗的,侧面的眉骨,下颚勾勒得立体简洁。
手痒,想画……
当个模特也不错,枯槐毕业之后很缺这样的雕塑,待会儿聊聊吧,兼职还不行吗。
“这种叶子行吗?”嵇道青突然在手机相册中找到一张照片,递给枯槐。
嗯?早准备好了,还翻图册干什么。
“……”
看到这叶子的一瞬间,沈枯槐还是短暂地沉默了下。
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是敏感的,枯槐也不例外。名字里带有植物的,总会好奇地查询它们的意义。像槐树叶,枯槐最熟悉不过了,毕竟他自己身上就纹了一枝。
枝叶密生,羽状复形。
沈枯槐抬起头看着嵇道青,眼睛一眨不眨的,漆黑的瞳孔和对面那人的眸子对上。
“槐树,寓意不好,你知道吗?”
“槐花,不可以吗?”
“你这是叶子。”
“不可以吗?”
“……”
“可以,纹哪?”
“左侧小腹。”
“躺下。”
“好。”
“睡一觉吧,得准备一下。”
“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该纹的还是要好好纹,不管他是有意无意。枯槐将那张图导入,调整好大小,再印在转印纸上,勾线。
“衣服撩起来。”
“好。”
“自己拿着,要我给你拿?”
“也行。”
也行个屁啊。
“脱了吧,碍事儿。”
“……好。”
沈枯槐有想过他衣服下的身型,倒三角,腹肌没话说,连人鱼线都是标标准准的。可远不如亲眼目睹的有冲击力。
紧张吗?有点吧。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的耳膜震颤着。少见的,枯槐觉得难以下手,灼人的温度顺着指尖逆流而上,呼吸紊乱。
但也仅仅是一刻。
“自己挑个位置,我好确定,”枯槐的音调异常冷静。
嵇道站在在落地镜前,那片薄薄的转印纸被枯槐捏在手里,他握住枯槐的手腕在腰间游走,比划着位置。
沈枯槐轻笑,指尖一转那张纸就落在对方手里。他反手勾着嵇道青的腰带抽出来,裤子松松垮垮落在髂骨上,半掉不掉的。
“不是这么?”枯槐抬手按在左侧人鱼线的位置,裤腰又往下落了一截。
“开始吧,别玩了。”
“谁先玩的,嗯?”
“不说话?好玩吗?还玩不玩?”
“……我错了,哥你纹吧。”
室内温度很低,枯槐习惯了。但嵇道青不习惯,身上有些莫名燥热。那些细微的针扎进皮肤,一开始只是有些痒,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针戳过的皮肤开始刺痛,再后来那一整片皮肤都有些麻木了。
嵇道青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沈枯槐挑眉,“挺好听的,继续啊。”
他没抬头,所以没看清道青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室内只剩了机器的声音,也许是安静的过分,枯槐淡淡开了口。
“纹身是一个人的年轮。比起纹身图案本身的意义,它们更提醒我的是我纹那个纹身时的心境。所以哪怕后来觉得图案不好看了,或者不再爱当时爱的人或事物了,也不要后悔,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记录。”
没人回应。
沈枯槐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听懂了没,小孩。”
“不会的,我很喜欢他。”
槐树叶连着茎,大约十五厘米长,弯月形的,刚好卡在小腹一旁突起的骨头边上。
墨绿色稍微描了个边,浅绿色打底晕染在冷白的皮肤上,两侧的叶子交错着排开,尾端的茎隐没在腰线里。
“很好看啊,枯槐。”
“这能看出什么,不疼吗?”
“不…嘶——”
“啧。”
沈枯槐处理好一切,大约两个小时。崭新的槐叶包裹进保鲜膜,枯槐开口叮嘱道,“一个小时后才能碰水,最好少碰,忌酒,辣,海鲜等十天左右,有组织液记得及时拿清水洗了泡澡,游泳这个月也不行。”
“对了,别大幅度运动,具体问题手机聊就行,时鸣应该告诉你价格了。”
“为什么不能大幅运动?”
“伤口撕裂啊,不容易结痂。”
“什么动作能让小腹处的纹身会撕裂?”
“挺多啊,卷腹,卧推……”不对劲,很不对劲,超级不对劲,他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