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澡,衣服顺手洗了,不过明早就能干,他不太喜欢酒味,闻着晕。
衣服被晾在了阳台上,阳台是全扇面的落地窗,枯槐试了一下,可以打开,直通向外面的草坪,这相当于一个小院子了。院落之间没什么隔阂,有半人高的木质栅栏,栅栏上也缠着彩灯,可以照亮草地上石板铺就的小路。
头发还没干,枯槐站在院子里,那里有一张弯月似得吊床,应该是干木色的,像是编织成的装饰品。他试了下,里面的毯子是新换的,还能闻见一种淡淡的香味。
毯子蒙在脸上反而没了那股清香,直到他都有些喘不上气都再没闻见。拉开,视线有些模糊,还没能从黑暗里挣脱,鼻尖又氤氲着香味,这味道是从较远的地方飘散的。
模模糊糊里,隔壁院落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仅仅只是片刻的影子,枯槐能看清后,那片栅栏中却什么也没有,室内一盏灯都没有亮,黑黢黢的,都有些阴森了。
沈枯槐走近了,原来每个院子里都有不一样的装饰,他这间是吊床,隔壁这间是秋千。此刻大约是微风作秀,秋千在夜幕下一荡一荡的。
却丝毫没有温馨的感觉,那个一瞬间的人影就这么烙印在他心里,想忘都忘不掉。
……江时鸣脑子坏了,整这么个玩意就为了吓唬他啊。
院里的花还没有到开放的季节,诺大的房子空悠悠的,除了他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他不想站在这了,夏夜的风飘起来凉飕飕的。
他倚靠在床上,加了那个新客户,对方几乎是秒回了,枯槐有点惊讶,毕竟自己耽搁了这么久,对方至少会有些不耐烦的。
据江时鸣发来的消息看,这人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新来的吉他手,周五晚到周日晚他会过来,人还挺好的,酒吧忙不过来,他也会过来帮忙。前段时间小驻唱突然想要纹身,就给推荐了沈枯槐,并不知道缘由,也说不出想纹什么,只能枯槐自己去问了。
【枯槐】:本店只有老板一人,预约有限,每天下午3点到11点可以提前预约。当然,纹身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其他时间店都是关门的。
沈枯槐并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急着要招揽顾客,先发了一段营业时间过去,又附赠了几张照片,都是之前的效果图。
手指上,手腕上,脖子,后颈,锁骨……
隔了一小会儿。
【道青】:这些都是你纹的吗?
【枯槐】:当然,你喜欢什么样子,什么部位都可以跟我说说。
沈枯槐不觉得那几张图有什么不对,都是经过客户同意才拿来做参考图的。也可能是自己的风格不让眼前这位道先生接受罢了。
又隔了一会儿。
【道青】:腿上,可以吗?
【枯槐】:具体哪个部位呢?
沈枯槐都觉得自己的说话语气敷衍得像人机了。
他不在乎,又不缺这一个客户。
又又隔了一会儿。
【道青】:没想好,具体可以在周一下午6点在店里聊吗?
沈枯槐的耐心都要耗尽了,对方的说话风格真的很耗费精力。
【枯槐】:好。
随手发了个字,又把店铺位置发给他,店很好认,名字就叫刺青,装修也好认,传说中的毛坯风格。这是他的工作室,也算是他的家。
好了,没事做了。
他滑开那些之前的作品,想找找灵感,最近老是莫名其妙的烦躁,也经常心不在焉的,他这不会是熬夜熬多虚了吧……
怎么可能!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许那杯酒有些助眠,沈枯槐很安稳地睡了。半夜里又醒过来,视线虚无地落在地上,那里有窗外彩灯映照的一点微弱的光。
愣了好半响,起身朝晾着的衣服走去。他想起了那张纸,因该泡烂了吧……
果然,裤兜里只剩下皱巴巴的几张纸絮,似乎有字,但看不清了。
算了,就这样吧,他懒得看了。
也许只是错过了一个快要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世界上人那么多,每天都有新的面孔,可一天下来,他又能熟悉几张呢。
又躺到床上,这时已经丝毫没了睡意。
他住在这里只是一时兴起,什么也没带,身上就一部手机。聊天框还停留在那个新客户的页面,大半夜的,也没有人发消息,主要是枯槐开了一圈免打扰,但这会儿又无聊得很。
他应该睡了吧。
鬼使神差的,枯槐打开对方的朋友圈。
啧,怎么是空的。
背景板也是空的,好无聊。
头像是一片叶子,躺在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里,叶子枯萎了。
不过……手挺好看的,拍摄角度也不错。
头像的右上角有一点光圈,是自然折射出的,整体看着和谐不少,怎么不能拿片新叶,枯叶落在手心,看着生机都少了大半。
沈枯槐存下这张图,他的相册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反而,照片中的人很少,只占着岌岌可危的一部分。
用他的话来说,这都是灵感。
旁人看上去,只是一堆潦草地看不出原样墨迹,是随手撒上去的,应该被舍弃的那部分。
他一张一张翻看着他的灵感,直到月色洒在窗沿,直到窗外的萤火熄灭,直到室内被晨光萦绕……
天亮了。
沈枯槐不想再待在这了,没有生气,四周都是寂静,像被蒙在笼子里,手脚都被束缚,眼前只是单调的像素。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拐出巷子,走到人行道上。他的车还远远停在拐口,街边都是梧桐树,茂盛的树叶挡住了一部分阳光。
余下的光落在他身上,凭空起了一身冷汗,空气是闷热的,吸进肺里却凉的透骨。
他费劲打开车门,彻底栽了进去。
……
医院里,沈枯槐睁着眼睛愣怔地盯着天花板,半天回不过神。兴许还没辨认出这是哪,眼睛一瞥,吊着点滴呢,在医院啊。
不过他是怎么来医院的……
眼一闭就到了,他费劲看清了药瓶上的字,似乎是葡萄糖,还成,不是大病。
撑死了算个低血糖,他索性又睡了,刚闭眼就听到开门声。
很轻,像是怕弄醒他。
沈枯槐余光瞥见,江时鸣啊,那睡不着了,得爬起来赶紧使唤人。
“呦,你怎么把我绑这了,”沈枯槐坐起身。
“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怎么低血糖进医院了?”江时鸣掐住他的脖子逼着枯槐抬头,碰了下眉梢,“这还青了,哪个小情人给你打的。”
“除了你也没谁了,你把我打晕过去的吧。”沈枯槐知道眉梢这块是他自己装在车上弄的,但他不知道江时鸣怎么会在这。
好在江时鸣自己解释了,“诺,你给我发的定位,还转了钱,我以为是嫖资呢!走过来一看,这是救命钱啊!亏你还能撑到给我发定位。”
江时鸣打开手机,微信却显示账号异端,他不动声色地关闭了手机。
有人登陆了他的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