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银的光辉漫布夜空,弯月播撒星点,云布一层褶皱之间,群星勾连,倾诉不可告人的秘密。
拖拽着最后一堆垃圾置在空旷的后院泥土上,今日的处理算是完成了,霍尔擦燃火柴,扔出漂亮的抛物线,垃圾上窜升起烟,炙热的焰火倒影在玻璃蓝眼中,熊熊燃烧。
不知何时,肩上搭上一份重量,侧眸对视一眼,斯东金色的瞳孔,红色的微光仿佛潜藏其中,霍尔退到一边,“别挨着我!”
斯东嘴角露出一道弯弧:“这么嫌弃我?我还帮你善后了呢。”
这幅嘴脸,看着心烦!霍尔不予理睬,斯东示好的靠近,蹭了蹭霍尔的肩:“别生气啊!是我不对,但总该讨口饭吃嘛!”顺带还用手揉捏了霍尔酸疼的左臂:“大人!给您按摩一下。”
惹得霍尔毛孔骤缩,寒毛根根战栗,拍开揉捏的油手:“够了!跟我走。”
霍尔迅速站立带起一阵微风,抽身离开后院,来到换衣间,锈红腐蚀着柜的四角,规格不一的采办的衣柜,耷拉着半截脱环的帘子,缺机油的保养,总是滋啦滋啦声响,按动换衣间的灯按钮,连个电都要停,把每笔现金算计到位,真是一个斯库里奇,吝啬的波龙,脱下外衣,里层套着他的日常衣物,只需换上鞋就行,用梳子梳理未曾打理的刘海,镜子里的自己,贴近发际线的几缕已然泛白,寻着一把空椅子,预备挪动身子。
斯东倚在门口,头枕在手上装作没看见,假模假样扣响门框,“提议一下,阁下,让个位置。”一屁股抢夺霍尔身旁的椅子,扯着遮得住半截的帘子,仔细观察左右拉动,干脆直接扯掉本就遮不了的门帘。
霍尔对着这番不公与粗鲁,用白眼示意,继续对着镜面打理衣服的褶皱,微微无意间一瞥,冷白的月光洒落堆垒的肌理沟壑,纹理时而舒展时而聚现,刚发育的黑色毛发留下部分阴影,延伸到掉色的裤带扣,日益增长的手臂异常棕黑,明显能见到搬运重物的压痕,而胸脯的肤色也几近麦黄,但晒痕也抵挡不住交错的疤痕,增生的凸起更加显眼,异于正常的棕红色皮肤,是晒伤的前兆,“怎么?”一声打断他的窥探。
霍尔向上挪移目光,迎上直视,现在这只金色眼睛的小狗构不成威胁,“怎么?我会吃你?”这下轮到斯东僵滞,手上的擦汗动作,让肌肉痉挛般的抽动,显得霍尔像是骚扰的变态,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歧义,自我补充一句:“就算揩你油,男的有啥介意的?”
气氛更是窒息的让人满头大汗,这种情况还是撇过头去,当作无事发生,脑中回想那伤疤,大大小小数十道,霍尔不由地抿嘴,深咬唇角而后松牙,牙印在红润的唇上留下深深的凹陷,他扭头:“哎!我…”正好,斯东手上脱下裤子,露出黑色的三角裤,隆起的形起伏有致,可能发育的良好以至于横放在左边,霍尔立马用手挡眼,低沉的嗓音悠转成一道俏皮声调:“你是偷窥人成瘾了吧?”霍尔这会儿是憋不住那习惯,冒出一句:“那又怎样?奈我何!”低沉的一哼,再无下句,霍尔自主转过头面壁思过。
“好了没?快点。”霍尔等得着急,家里还有事处理,怎么可能!他是想快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他这个急性子耐不住,包括刚才想要表达的意思,慢悠悠的变声期磨嗓像是沙砾摩挲着痕迹响起:“好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霍尔深吸一口气,他还从没这么做过,睁大些闪烁的蓝色眼睛,墨水漩涡般卷动的午夜,对上蝮蛇金色的竖瞳,鲜红的光仿佛从瞳仁中满溢而出,嘶嘶吐出卷动的红舌,黑色的发丝紧密相连周边的黑夜,仿佛呼吸般脉动,面前和他相仿年纪的同龄人,释放着热意侵略仅有的空间,强忍着肆意的目光,眼中模糊视野的失焦,而后凝神的瞳孔,聚光在斯东眉目的三角阴影处,很是真诚的语气:“我对不住你,我攻击你在先,你反击也是自我防卫。但你要是开始说清楚来意,会是更好的开始。”最后一句他还是强硬一点,留住存在过的尊严。
斯东快速眨眼,刚才的肆意侵略,转变泛光的温和,金眼反射银色的月辉,黑色瞳孔倒影那个装作无辜的小猫:“说实话,很荣幸听见你这样致歉。”霍尔得意的点点头,接下来一句话迎来转折:“虽然你不常拉下脸,但看在你也只会下三路的三脚猫功夫,我就诚恳接受你的歉意。”果然一句好话都不会从这只臭狗嘴中蹦出。
两人这样你嘴一句,我怼一句的对话中,已穿好便服,关好门店,走过树荫路,来到联排别墅群前,保安小亭积灰已久,自从《改革报》头条新闻后,该跑的人都跑完了,以往的人气也随着父母消逝,充足富裕的生活,早已远去,独留一栋房子,还有他一人留在这座燃烧的城市。
一只手在眼前晃悠,霍尔回过神,“你真是不该走神时走神,该走神时不走神!”有张犀利的嘴在耳边,汪汪狂吠,想拿只臭袜子给他堵上!霍尔熟练的从石头花坛中摸索,一把黄铜钥匙拿出,走向装饰着月桂树枝和蓼蓝花卉的门口,花卉与枝叶缺乏打理,已然枯萎干涩,独留一副凋零的模样,在这门前。
蓝色,母亲最爱蓼蓝色的花,她说是因为父亲在日落下,献给她的花语,一个家庭,在他们最困苦的时候住在南区,也是父亲用蓝色的花,在节日里给她的温暖,母亲很爱蓝色,所以装饰也喜欢蓝色。
深棕色的门扉散发松木的香气,父亲最爱雪松,最冷的冬天,爬上大风呼啸的峡谷,亲手砍倒一棵雪松,运回来是废了不少功夫,自己还缠着他,给自己做了一只像玛丽夫人那只暹罗猫一样的小挂像,直到现在还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过往流水奔腾不息,然而可恶的金眼睛盯着他,脸靠得越来越近,没有教养,爱打断人。
转动门锁,敞开里面,没有一件家具,斯东挠头发出疑问:“你们家怎么比贫民窟还破?”霍尔照旧给了张臭脸色,眼珠转动一圈,留给斯东一点眼白,绕过大厅,走上楼梯,进入书房,嵌入的书柜和书,是黑石银行唯一带不走的,也是他这三个月攒出来的积蓄,拿出一本牛皮镶金书角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敲书柜后的内壁,一阵空饷,摸索到缝隙,掀开密格,从中取出一个小袋子,打开袋子,四根金条,每一根由联邦刻印的5盎司和储备金库印章,证明其流通性有官方认可,1盎司黄金换算31.103g重,总计4根金条,20盎司黄金也就是共重622.06g,而市场金价波动在1531.41联邦货币,能够支配30628.2联邦货币。
划给跟来的斯东两根,斯东捏着金条,横竖仔细打量,虽小但是金子啊!霍尔看他沉迷其中的模样,忍不住吓吓他:“拿了东西,就是知情者,一旦出事,你最少也是从犯!”而斯东听见威胁,毫不在意的咬了咬金条:“这算什么,警察还从没逮到过我。”还提出一个疑问:“这干净吗?”
霍尔露出白牙,微笑等着鱼儿上钩:“你觉得呢?”斯东金色的眼睛难得转动,思考一番:“我看家具没有,看这暗格,估计这不干净!”霍尔对他故作镇定的样子,感到好笑:“不干净又如何,干净又如何,这座城市里的人没有一个干净,干净的人早就死绝了!”
斯东眼看着面前,蓝眼睛猫猫弓背炸毛,立马提问到:“你们这家破得怎么和我那个狗窝一样?”霍尔原本不想吐露过多的苦水,因为父亲教导他,不对陌生人坦露弱点,尤其是处于劣势的时候,他不想被一个无关的人影响心情,霍尔伸出张开的手掌讨要:“笔记本!”斯东闪过一丝红光,晒黑的脸露出笑意:“都不打算带我逛一逛?”霍尔抿嘴咬牙,圆润的手指并拢,收回手臂,边踏上吱嘎声响的木楼梯。
斯东还站在原地,霍尔的身形单薄,凄冷的夜光投射,拉长他的影子,霍尔察觉落后的斯东,侧过眼眸,灵巧的手指搭在光滑的扶梯上,茧结多在握笔处,一看就是没有太多的重活累活,也就新鲜刮擦破皮的细小伤口,隐现红色的血,有种波龙餐厅里白瓷的美感,易碎的脆弱,短暂抬眼,急促的呼吸骤停,血流的速度仿佛滞留瞬间,冷光从他的背后发散,就和博物馆里的油画里一样,只顾着彩他的眼,冷天的湖水,没有任何流动迹象,丝毫不在乎活物。
暖红的唇宛若珠玉的迸溅声:“你等什么?”即便过多的眼白,说明他的耐心快要耗光,这幅奈何不了他的模样,就像那番缠斗,让他愉悦的哼着酒馆小曲,紧步跟上,踩住他留下的每一个脚印,缩小他们相隔不远的距离。
霍尔回过眼,迎头走向楼顶的冷光,从漆黑的空间一下进入宽敞的楼顶,短暂的失明,煞白的视野盲区,手上的硬物触感,让得意的嘴角上扬,用上狠劲一扯,却拽不动那锚定礁石的笔记本,黑色的牛皮包封上指甲的划痕,足以见到这是霍尔的全力,镶铁边的书角锋利的戳着手心,他的手抽筋般的失力感,嘴角也不断抽疼,让他觉得毫无胜算。
斯东黝黑晒痕的手抓住笔记本的牛皮书背,对于他来说这点小猫一样的力量,全是他在忍让这霍尔的胡作非为,肌肉并未丝毫颤动,只见霍尔突然脱手,以一个快速的残影撞向他,躲避不及,梳理的顺毛头撞疼他的下颚,痛感在神经上炸开。
落下目光,只见他的胸脯上贴着一副故意的模样,婴儿肥嘟起一个无辜的角度,漂亮的湖蓝色眼睛眨巴眨巴,飘乱的黑色细丝舞过他的鼻尖,一股精致发膏的留香,失神一刻,那本笔记本的异动立马引起他的注意。
斯东立马举高那本笔记本,霍尔伸出胳膊去,打算勾住,却被天然的身高抗拒,过多的疏忽了自己的短处,烦人!他还故意举着向上挥了挥,郁积的闷气,霍尔一手又抓向他的软处,只见斯东游鱼的灵巧躲开,拉开距离,更气了!
斯东站在露台边,拿低笔记本,诱惑霍尔的目光,“想要?就来拿吧!”霍尔只有短暂的犹豫,便立刻奔向斯东,一下扒拉住他的衣服,一脚蹬起,跳跃式去够住笔记本,指尖擦过牛皮的边缘,斯东的身侧过这下撞击,霍尔浅薄的身段却撞开了不牢固的栏杆,轻微的重量带来了雪崩。
地球的重力牵引他落下,自身的质量与重力加速度,势必让他摔的粉碎,归于碳基生物的最终宿命,死亡…眼旁闪过父母的笑容,离走前去蜜月旅行,母亲戴着白色网面纱,头顶的洁白丝绸帽檐,让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父亲为数不多的松懈,疏解他的眉间皱纹,留下的痕迹却也宣誓他的愉悦,眼睛的位置空洞,血星点点隐现,不断涌现出血水,皮肤泡胀的苍白,形貌早已扭曲不见踪影,丑陋的烂嘴蛆虫爬出,他们无形之中念诵着落寞的主…
一下坠落感然后向上弹起,手臂被拉扯极限,巨大的力拖拽着他,霍尔向上抬眼对视,金色的不详之眼,这一刻确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无奈的发出笑声,起先急促的喘笑,转而伴着哭意,最后是无助的出气呼吸,黝黑晒痕的胳膊粗壮绷紧,青筋交错着血管炸起,以密网之姿攀附包裹痛感的臂膀,血液的循环流动,迷乱着心跳频率,有一种错觉,霍尔在失神的片刻后,牵拉的力传导在他的小臂上,斯东的肌肉线条分明,肌纤维在梆硬的骨骼上束紧,汗液在惑乱的喘息中不住的渗出。
时间的紧急!霍尔四处扫视一个墙角,一脚借力而上,攀爬在边沿,再全身上挺,借着牵拉的巨力,快要爬上来,手下的年老石砖,龟裂塌陷,一下失力,完了!
只见短暂一刻,拉住自己手的胳膊,毛发茂密生长,虬结的肌肉突胀起,块状巨幅的如钢铁般连接,一股巨力拉伸,把他吊起,另一只光滑的手紧搂住霍尔,霍尔这时才发现,那只怪手锋利的指甲已划开稚嫩的皮肤,疼痛总是先于鲜血而出,霍尔在仅有的空间中躲开那只怪手,没察觉有个人趁机和他扯平了,揩了他一身油!
无意间,头颅对撞上斯东的鼻尖,最后变成斯东瘫倒在地上,霍尔与斯东的紧黏住躯干,手臂依旧保持着被握住的样子,茂密的毛发与锋利的指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回,霍尔将脸贴在织物的繁密上,间隙中挥发的气味,是一股浓重的汗感,塞住的纸团这时候完全不顶用,呼吸起伏的身体,让斯东不住的抖动,不知是为什么闷红的晕红沾染脸颊,斯东用那只稍显正常的手抚弄霍尔散乱的发丝,里面银白与棕黑相杂,就像现在这个人,心里复杂的很是不一般。
斯东贴住衣物的头,微微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涎液黏附嘴边,痛楚的心窝,无力的小臂,贴在衣物上的静蓝色,这是霍尔的真实写照,他埋下头躲藏在衣物之间,撕裂的吼叫,他一拳打向斯东,斯东的脸庞丝毫没有变化,攒动的拳头硬接下这拳,粗糙如沙砾般的手掌附于其上。
无足轻重的一拳,是他的宣泄,更是对始作俑者的狠意,他抬头从男孩的胸脯上望着金色眼睛,鼻血在皮肤上的浸染,干涸的痕迹,另一只手堵着鼻子。
冰冷的坚硬触感,让斯东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那把折叠刀竟然横在脖颈,真是喜欢利用善心的小恶魔,露出锋利的牙齿,唇间弯曲一道伤疤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