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寂冷

冰冷的触感，如同那把刀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竟比之前的陌生更加冷淡，斯东以为霍尔那副对外的薄膜，可以轻易被他戳破，那些吐露的话语，从未动摇过他在霍尔的眼中，一个暂时可合作的敌人。

但那至少比从未记得好，哪怕是厌恶…

斯东主动开口打破这个局面：“我给你！但有条件！”霍尔这次没有动摇，握刀的手孱弱的颤抖，正说明未染过血气的杀戮，即便孱弱，刀的棱角也是钢铁，锋利的开了一个口子，红线隐隐从皮下的皮层露出，霍尔抬起刀，刀贴在斯东的下巴上，挑动着紧绷的神经：“什么条件？”

斯东眉目呲裂开狰狞的模样，嘴间露出锋利的獠牙：“保守这个秘密！”不容违抗，命令的语气，会让人感到不安，但恰恰让霍尔心安，只有相互有把柄在手，意外发生才不会相互背叛，斯东想杀他的想法，虽会让人些许害怕，但这正说明这个秘密具有威慑力，可以让自己杀死他，也可以说明斯东现在给他了机会活下去，或死！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霍尔立马抽回刀，却没有把搂抱或者说斯东的控制拆开，而是垂下湖蓝色的眼眸，脸逐渐移向斯东圆整的额头，黑色的发丝随汗黏着其上，贴合在额头上，红晕随血液循环加深，发烫的额头，他的身体健康不良好，正在发烧，冰冷的手解开斯东的脖颈旁的扣子，每一寸肌肤紧紧沿着肌理向下，粗略能感觉到肌肉紧绷，手触到腋窝，斯东本能的抽动一下，体温的确比36.5°高，肯定不止37°。斯东眼前一个瓷娃娃般的妖精，为此却有一番动容，这让他的心仿佛充满了气，满满而不外溢。

霍尔努力打开两条有力臂膀的紧扣，丝毫挪不动这个怪人，斯东提起一句发问：“去哪儿？”收紧了这个环扣，搂紧细瘦的腰肢，霍尔对冷不丁的发问感到不高兴：“找药！免得你死了赔本！”听到这幅回答，意味着他似乎会保守秘密，为了肯定想法斯东便试探底线：“秘密？”霍尔瞥眼对此感到无语：“分不清主次！”晃动了这个怪人的禁锢,顺意溜出去，在空荡的屋子中翻找出感冒药颗粒—对乙酰氨基酚成分，文法学校不会教授给他这些，给他倒点温水，一杯药和退烧贴，准备好。

于是两个人的缠斗变成照顾病人关系，待斯东喝下，贴好退烧贴，霍尔直接伸出手讨要：“药也给了！我这么好的人不多，该给我了吧！”斯东顺手变了个戏法，从左侧的隐兜中拿出，递给了霍尔，到手立马翻页查看，原封不动很好！心情愉快！霍尔眼光触到倒塌的栏杆，回眼至少还清醒的斯东，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我能住你家吗？”轮到斯东翻了翻白眼，盯着月亮看了好一会儿才脱口：“秘密？”霍尔手扶额，才对视上金色的眼睛：“秘密！以伯斯的名义，向无上的主起誓！”三指并合对天，斯东这一刻觉得太过儿戏，替霍尔添了下句：“如果违背！小心随时要你的命！”霍尔回以真诚的眼神，跳脱出俏皮的应答：“当然！哪怕七层地狱，但是我也会拉你下去，作个伴。”

狼人，生来便是罪血，是联邦屠杀的异种之一，哪怕是混血，只要被发现，协犯与异种处以共罪，情节严重，处联邦法定最高刑罚火刑。

“所以，你答应了？”霍尔的询问密切，想三步，走两步，看一步是父亲的为人之道，也是他的优势。

一、毕竟身关他的住所，这间联排独栋迟早由黑石银行收回，离开另寻，不如眼下有个可信任的人。

二、而且附近的巡警会来查看塌陷的栏杆，要想让自己不会进入视野，就只有离开。

三、更何况栏杆如此使用寿命不会这么短，这些痕迹都说明即便不发生溺水意外，也会有坠楼意外，即可能有其他的陷阱。

四、也许还会抹去这些痕迹，黑石银行必然是白手套，会有有关的人查看这里所有的信息。

综上：为了安全，必须离开，而第一选择就在眼下。

今天的蚀月，尤其圆，受控的潮汐，估计湖边退潮，如果他不答应，想必一个排水口算是暂时的栖息之所。

夜空，云流散，聚拢，就像面前这个人，折腾不定的表情，那便不打扰…“好！”简短有力，如人一般，多说一个字，都不允许，在霍尔未察觉的时候，控制不住的抿嘴，一抹笑，是冷夜里破空的风声，拂散阻隔的界碑。

霍尔溜滑的手搭上留着背带晒痕的肩宽，大骨架赋予了金眼狼优越的条件，脂肪量不足，肌肉也是这段时期挣扎生长，抢夺养分，挤占在一个人身上，一如他矛盾的结合体，这些痕迹无一不宣誓营养不足，身体是街区生存的必要保障，愈合的伤痕是一场场生存的见证，也是霍尔同情心泛滥，给予仅有的东西——善意。

搭肩的霍尔，歪着头，第一次认真地揣摩着这双世人皆异的魔鬼眼睛。金色仿佛流淌的烫金，只是瞳孔多余的点缀，而瞳孔让霍尔好奇心作祟，瞳孔是心灵的窗户，瞳孔之后，也是折射光线的晶状体所在之处。

竖立的瞳孔是猫科动物才有，猫科单独喜爱伏击猎物，集中视力一击必杀，窄缝的视角更易集中，而犬科倾向集体捕猎，需要广泛的视角，所以瞳孔是圆形，是长达两个世纪的屠杀，让狼人进化了吗？

这些疑问让他很是好奇，有待解答，最好能秘密的记录下来，加密方式有待学习！更好让自己逆向破解笔记本上的加密。

现在，启程回斯东的家！起身打包必要的生活物资，整理进一个小行李箱，扶起坐冷石板的斯东，给他细心的披了一层黑色毛绒薄毯，给他换上一双脚码不符的二手马靴，自己也换上脚码不符的路边摊的塑胶鞋，不管斯东愿不愿意，然后推搡着斯东，让他带路，回头一刻，自己短暂的三年生活就这样变了样，要是当初一家一直待在红杉州，不会就有这样的结果了吧！转头望向黑色柏油马路，白色漆料的标线延伸向远方的耸立高楼，拖着小型行李箱，以后这条路只有他自己走了…

在斯东与霍尔走后不久，这栋有些积灰的联排别墅迎来一辆迟来的车，晃眼的红蓝警灯，白橡树与帆船中夹着一片蓝湖的州徽，通用语下缩写三个字母LCP（湖城市警缩写）。车门打开，走出一个中年放出有神目光的中年男警，轻便LCP警察衬衫，手扶着装饰配枪的枪套，身后慢悠着跟来一个，睡眼惺忪，打哈欠的年轻男警，一身防弹背心，头戴警盔，身侧吊着一个配枪枪套。

年轻男警张着刚打过哈欠的嘴：“队长，这么一个小动静，就是年老失修的建材废渣，有必要这么大晚上来吗？”叫队长的中年男警开口：“菜鸟！这件事比其他寻衅滋事的黑鬼重要多了！”菜鸟男警露出诧异的眼神，发出疑问的语气：“真的？”队长边解答疑惑：“这栋房屋曾经的主人，是安迪·伯斯！”边蹲下身子，检查着前庭院，脚印胡乱无章，大号小号的鞋码，废弃的桶内有燃烧的灰烬，看起来像是一对流浪汉在这取暖，但渐冷的木炭，说明人已走许久。

菜鸟提问：“那个安迪？差点去首府的安迪？”队长对此点点头，菜鸟蹦出来一串问询：“他跟市长什么关系？我记得他只是个秘书啊？他的死是不是…”队长立马眼神示意：“不该问的不要问！上面的大人物打架，免得我们遭殃！”菜鸟乖巧的闭嘴，他还是懂些诀窍的，但队长是他导师，他也不介意踩这些禁忌，队长也是不正面回应，但也提示了一番：“不简单！那天晚上越级出动了州警，甚至惊动了中情局（中央情报局）、联调局（联邦调查局），那是一个大场面，三方抢夺现场调查权限，这个事件深不可测，我们搅和其中只会惹一身骚。”拍拍了菜鸟的脑袋，便前去调查这栋房子。

斯东顶着毯子，踏着不符的鞋，不合脚的磨蹭，让脚后跟生疼，冒着冷风给霍尔带路，喉管里喘的气都仿佛上不来，再小心也不用这样吧？跟罪犯一样逃窜，瞥见霍尔那瞧越来越破旧的街道，眉头挤皱，对不明水渍散发的味道难以言尽的表情，像张白纸揉皱成一团，不远的台阶处还睡着三两人，一幅抽搐发抖的样子，像是天气很冷，但其实穿那么多，也不算冷，几处屋檐下站着打扮艳丽的女人，她们在原地打圈，叼着几根香烟，眼光不时捕捉一些街上的人流，大冷天穿得却比抖动的流浪者少，丝毫不冷的样子。

他倒是能够料到：“这算是运气好的，没遇上帮派混战！”霍尔被这句话惊讶：“啊？这么危险，为什么隔了几个街区，就这么…”斯东这下令霍尔诧异的笑：“差异巨大？所有人都有不堪的时候，而这里，更是不堪的汇集之所，这里是被遗忘的南区。”然后顶着毯子，张开横举双手，像只黑夜洞窟蝙蝠，狂妄的语言让他不时失焦：“欢迎来到南区！”随后飞扑，将他包裹在毯子之下，霍尔发出一声：“干嘛？”，眼前线与织物的缝隙露着一些耸动人形，他也能大概明白了，尽管遮挡也不是很全，但让他心里好受一点，不算太坏。

霍尔握上斯东的小臂，就跟胎儿和母亲的脐带，手心传递来的热源，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中有一种宽慰，耳边传来一声：“别怕！”恍然一刻，想起小时候自己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妈妈扛上猎枪，让他的物理别怕，憋屈的偷笑，但立马理智回潮，遮挡视线，这不就是人贩子通用的一套！趁着一个孔洞，钻出头，毯子的孔洞里，两张面孔凑的很近，斯东的诧异直到脖子上传来熟悉的冰冷，霍尔的嘴型舞动着单词，那一句话在他回过神来，逐渐清晰：“你TM敢卖了我，我不介意拿你练练手！懂？”刀尖还戏弄的贴住刚凝血的口子，疼的一激灵，斯东清晰知道这种不安感的来源，但他有足够能力让他信任自己：“我不会卖你，你跟我来就是了。”给他眼睛推上一副半月口袋里掏出的墨镜，尽力的阻隔一些不堪画面，总比什么没有要好。

两个人在气温下降的夜晚，挤成一团，为了不显怪异，霍尔将刀抵的位置下放在毯子下方，停在一个拐角，拐处是一个小巷，巷子渗出黑色的影子，边际与月光的冷辉交接处，外挂的油绿钢架楼梯很显眼，一处暖黄色的灯光从打开的窗户透出，斯东吹了一声像狗哨一样的铁哨子，因为声音的频率是人类听不到，所以像是没吹一样，一个小脑袋从窗户后的帘子钻出来，一个黑色卷发的小男孩戴着比他鼻子重很多的大框架裂痕眼镜，眼镜下滑到他的鼻尖，他的脸庞一道刚结痂鲜红的伤疤趴在脸侧，看到斯东，他的眼神很是高兴，接着发出不是人类的怪声，音调的走形，让他一下想起来犬科的吠叫拟音，怪不得，又一个狼人！他是进了狼窝了！

接着比他略小的两个小脑袋冒出来，一个连睫毛都是白色的小女孩睁开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视力不太好的挤着眼睛四处寻找，另一个是小男孩，姜红色的发丝挡不住那双过于明显的眼睛，一只蓝色一只绿色，他默默靠在白女孩身旁，他敏锐的给白女孩指出他们的方向，白女孩点点头，便抱住小男孩离开窗户，那一刻，霍尔移开了那把刀，他彻底明白了，斯东不会卖他，还有急切需要钱的原因，以及他的猜测全错了，异种有自己的抱团，只不过自己过于愚蠢了！这超出他的料想，更是让他明白，这已经是下不来的贼船，因为一堆异种够他烧五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