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夏天真的很热。
二月红的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海棠树,是很珍贵的西府海棠。黑眼镜曾在齐八爷那里见过,那年的海棠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他是二月红最尊贵的客人,每天无所事事却也被好吃好喝伺候着。
二月红从不问他为何前来,反正就算他问了,黑眼镜也不会说。
这样燥热的天气里,红府的西瓜从没断过,二月红每次都会亲自给他送过来。
黑眼镜笑着接过来往嘴里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八爷院里的海棠想必也是二爷赠予的。”
二月红闻言也往海棠树的方向看去,只听身边的人说,“当年树还没有这么壮大。”
黑眼镜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二月红点点头,“海棠解语,是个好兆头。”
黑眼镜就笑,沉默着不说话。
二月红看了看托盘里的西瓜,又去看没什么形象吃着瓜的黑眼镜,开口道,“那孩子之前去收货,带了不好的东西回来。”
黑眼镜笑了一声,有点轻蔑,“不好的东西?他被这么多责任压着,没疯就不错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二月红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少东家,我也希望日后他能够活的轻松一点。”
黑眼镜吃完最后一口西瓜,把瓜皮往桌上一丢,说,“挺甜的。”
院子里有很微弱的风吹过,海棠树的枝干轻轻摆动。
一墙之隔下,解雨臣的汗珠从额角滴到水泥砖上。
倒立挺苦的,但他能忍。
解雨臣再睁开眼时看见房间里的窗帘被紧紧拉着,屋里还是一片昏暗。
他的针被拔掉了,在他无意识的睡眠之下。
他知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这一觉他睡的还算舒服,已经很多年没睡的这么安心了。
烧似乎已经退了,脑子也没那么迟钝了。
黑眼镜不在,应该刚离开不久,他还能闻到微弱的烟火味。
他起身下床,把窗帘拉开,还开了点窗。
风是冷的,吹的他很清醒。
他去卫生间洗漱,很快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还有塑料袋的摩擦声。
黑眼镜回来了。
他出来看见那人坐在沙发上,他的小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黑眼镜看着他笑,看起来有点疲惫。
“一大早就让程子去买了,尝尝。”
他语气很轻快,解雨臣读不出来任何其他情绪。
他的伤口还是有点疼,恢复起来真是麻烦。
“以你的能力找到我要的东西应该不难。”
解雨臣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饭,馅饼和八宝粥,还冒着热气。
他坐下,发现被他打开的窗子已经关上了,屋里留下的只有温热。
黑眼镜不理他的话,把勺子递给他,说,“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聊工作。”
解雨臣笑了笑,接过勺子,无可奈何。
黑眼镜也笑,在解雨臣低头喝粥的时候开口道,“泡面有那么好吃吗?”
他拿起馅饼递到嘴里,不知道是馅饼不好吃,还是他胃口不太好,他吃的有点勉强。
解雨臣抬头看他,眼神还带着几分审视。
“我觉得我可以我考虑一下让你给程子发工资了。”
黑眼镜哈哈笑起来,又继续吃饭。
这样的早晨很舒服,解雨臣也没再开口,心情还算愉悦。
黑眼镜潦草吃了点,很快结束了早饭。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过来,解雨臣有点疑惑的看了黑眼镜一眼,那人耸耸肩,一副无辜状。他的视线往门口移去。
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这时候过来。
他没让程子通知霍秀秀,小丫头忙的焦头烂额,也不会太频繁的往他这儿跑。
“哇哦。”屠颠穿着灰色的西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手上抱着一大束百合花。他进门就扫视了屋里人一眼,语气毫不走心,还笑着在黑眼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真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他很自然的把花放在床头,眼神带笑去看解雨臣,“我以为你只会吃一些高级料理。”
黑眼镜似乎不太高兴,他看也不看屠颠,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对解雨臣说,“再让我看见他,我真的不接你的单了。”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屠颠会出现在他的病房里。
屠颠不太在意,无所谓的坐在靠近他的软椅上,“我是他的表弟,出现在他身边不是很正常吗?”他笑意加深,语气毫不客气,“倒是你,你是他什么人啊?”
解雨臣知道屠颠在故意激怒黑眼镜,他一向恨不得跟解家撇清关系,也并不会主动承认和他的关系。
“屠颠,你何必呢。”
解雨臣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
黑眼镜也不服软,笑着去看屠颠,“我跟解老板是正儿八经的劳务关系。”他语气更刻薄了几分,还躬着身往前凑了凑,“我们的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离开解家了吗?”
解雨臣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当真是幼稚。
屠颠也不觉得难堪,反倒笑的很开心,“你真是变态。”
黑眼镜更觉得无所谓,笑的比对方还灿烂,“彼此彼此。我还是比不过你。”
屠颠没再搭理黑眼镜,抬眼看了看床头的花,然后就去看解雨臣,笑的意味深长,“温室里的百合,挺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