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不在的日子解雨臣竟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程子倒是往医院跑的更勤了,不过每次都被解雨臣赶回去。
整天跟消毒水打交道,他的胃口实在算不上好。他让程子买了点泡面,饿了就自己泡一桶。
黑眼镜总说他不健康,但这种速食带给他的确定感常常使他没那么焦灼。
黑眼镜大抵嘱咐过程子什么,因为每次看见解雨臣的泡面少一碗他都会犹犹豫豫地说,“当家的,先生说要少吃泡面。”
解雨臣听完就笑,觉得有意思就去逗程子,“你倒是跟你们爷一条心。不如下次让先生给你发工资。”
程子苦着脸看解雨臣,“先生八成会让我给他开工资。”
解雨臣乐的不行,不自觉的就去想那人厚着脸皮,不正经的模样。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的时刻,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是种很神奇的感觉。
解雨臣早就适应了这样的高强度的工作,但或许是重伤的原因导致他身体免疫力下降,也可能是酒精的极度延迟作用,他竟然在黑眼镜结束地下之行的前一天发起了高烧。
新雇用的私人医生手忙脚乱了一个下午,可直到晚上他也没有退烧。
程子吓得不轻,也不敢轻举妄动,外面还乱的很,解雨臣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倒是当事人没事人一般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点滴,还笑着打趣,“你紧张什么?害怕你们爷揍你?”
他说着还止不住的咳嗽,脸色不太好看,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程子看着当家的这副轻飘飘的模样,简直欲哭无泪,“当家的,您赶紧好好休息,明天要是还不退烧,先生真的会暗杀我的。”
解雨臣觉得好玩,甚至还恶趣味的想看看黑眼镜看到他这副模样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会笑着打趣他吗?
还是会又摆起长辈的架子规劝他?
解雨臣忍不住发笑,看着程子焦头烂额的样子笑意加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医生。”
程子看起来不太想走,又害怕解雨臣觉得烦,往门口瞧一眼又偷着看解雨臣。
解雨臣一眼就看穿程子的心思了,他有点无可奈何地笑着打趣他,“我睡觉不喜欢被人盯着。”
程子犹豫了一下,让解雨臣难受了一定不要忍着,才往外面去。
病房门一开一关,很快又归于平静。
解雨臣开始盯天花板,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着,尤其是在这种身体极度虚弱的条件下。
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别人手中。
他想起来瑞恩·罗恰德拍卖公司成立的那天,他在人群簇拥之中拿着大剪刀划过红丝绸。他看见那天来了很多人,他尝试寻找最亮眼的黑皮衣,可是那人不在。
他一定收到了他的邀请,但是这种小事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黑眼镜在道上的名声如雷贯耳,明码标价是基本,关键是请他办事一向要事无巨细,任何意料之外他都要加价,解雨臣知道,但从没这么做过。
这很有趣,有一种戏弄年长者的洋洋得意。
他又有点想笑。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他关了灯,房间里只留了一点微弱的黄晕。
不知道钟表具体扭转到哪里了,只觉得眼皮有一点沉沉的,但意识很清醒。
门被打开了,又很快被带上。
楼道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来访的人脚步很轻。
是谁?
解雨臣觉得浑身无力,生病让他的脑子都运转的慢了。
他抬起眼皮往门口的方向看,他的可视范围里有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工装裤,他还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
黑眼镜微微俯身,皱了皱眉,“还没睡?”
早该想到是你。解雨臣想,除了你还有谁能进的来。
“对不起。”解雨臣喃喃道,“尾款还没来得及打给你。”
黑眼镜愣了一下,马上笑起来,“解雨臣,生病了就别这么紧绷了,好吗?”
解雨臣没说话,他真的有点困了。
黑眼镜盯着他看,黑暗里是他的领域,他可以把解雨臣看的很清晰。
解雨臣看起来并不太好,他接到的程子的信息就着急往回赶,他知道解雨臣的强势,也担心他的过分坚强。
这种情绪很奇妙,对他来说他是不该有如此人性的一面的。
人人都觉得他和张起灵是类神一般的存在。
黑眼镜脱掉了漏指的黑色皮手套,抬手放在解雨臣额头上,还是有点烫。
解雨臣已经阖眼了,他很少见到他这样乖巧安静,印象里这位年轻人总是一本正经又很喜欢开玩笑,这很矛盾,但放在解雨臣身上好像又是刚刚好的互补。
他工作的时候一向正儿八经,可解雨臣却喜欢玩点出其不意。他曾站在长辈的角度警告过解雨臣,但他不听他的,他一直有自己的规划,哪怕是玩笑话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一向不喜欢雇主有所隐瞒,换做其他人他一定甩手不干了。
但在解雨臣身上他屡屡破戒,这很不像他。
黑眼镜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解雨臣似乎睡着了,他笑了笑,对睡梦里的人说,“别再意气用事了。”
回复的他的只有沉默。
他关了最后的暖光灯,坐在严丝合缝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