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从出身起便没见过她母亲,大人解释说母亲从小体弱,生完孩子后底子一日不如一日,没撑过一年便离开了。而父亲,黎芷只能认可他为生理学上的父亲,毕竟她从小就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记事后,她一直叫爷爷奶奶。
她还有个哥哥,与她同岁,听说是父亲前妻的。
她住在一个沿海城市,和北京差距十万八千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父亲似乎特别忙,很多时候她只会收到来自那位哥哥的礼物,以及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数字。
黎芷说不上来这种感受,血缘关系上却隔着厚厚的纱,没人主动去努力翻开。
哦,还是有的,她那个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时,那位哥哥总是带着微微的歉意。
有什么好抱歉的,大家本身就不在彼此生活中,不必愧疚。
“芝芝,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饭后,老爷子躺在藤椅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手里拿着竹编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黎芷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见爷爷打着拍子的脚。
不知道最近又迷上哪段戏剧了呢。
“还有六天。”
“行,那记得你抽一天见见你那个爹。”
闻言,厨房里水声停了半下,随即恢复如常。
“好。”
见面那天,黎芷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前往图书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之前,她将闹铃设为了18点。
走回巷子时已18:46分。巷子如同往常一样,但黎芷却觉得空气中积压着一股难以呼吸的闷滞。天气预报说明明天有三号台风。可台风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有时候连红暴都预告,结果只是毛毛雨;有时候说天阴,在外面没带伞,却被兜头浇个昏天暗地。
黎芷立了一刻,有蚊子在小腿上跌跌撞撞地飞。
怎么还不刮?女生边走边嘀咕道。
转过弯后,看见隔壁邻居家的几个小孩正围着招财,而招财已经竖起尾巴,似乎有点应激了。
黎芷立刻上前轻喝,小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了。她反反复复将招财检查了好几遍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拧起眉毛,这些小孩也真是。
随即,一人一猫不急不慢地朝巷子深处走去。
路过斜对面李家时,正碰见郁阳她妈正拿着鸡毛掸子收拾人的场景,郁阳一手挡着脸,一边拼命解释自己没去泡吧。而一旁地郁朝靠着门框磕着瓜子,时不时添油加醋,使得郁阳被打得更惨。
见状,黎芷只抱紧了怀里的猫,大步朝家门走去,低下头时却忍不住偷笑。
巷子尽头种了一排木槿,暑假开淡紫的花碗,最盛时一条路上不见叶只见花,挨挨挤挤地叠在一起。女生没有着急进家门,而是在树下躲着。
这花是老爷子在黎芷十岁时种下的,那时姥姥才过世不久,又遇一整夏的暴雨。初秋时,老爷子便拿起工具,在自家门前的花坛里种下了这些树。
那时她不懂,只是记忆里,种树时爷爷的背影那般沉默。
于是女生伸出手,正要摘一朵新鲜的花下来。有人从侧面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过头,这人是她的哥。
苏幕珽。
她现在矮他一头多,上次见面明明还没差这么大。他低着头看她,又小声地说道“不要折。”
路灯下,黎芷直视着苏幕珽,下巴却缓缓抬起,右手狠狠地扯下一朵,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爷爷,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