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橘子

八月末，天微冷，多雨。

彼时，黎芷站在水果店门口，她拎着几个橘子，皱着眉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犹豫了两秒，带上帽子，冲进雨幕。

她今天与江上约出来见面，大半个暑期没见面，两人一聊便忘了时间。下午出门时爷爷要她带把雨伞她嫌麻烦，坚信不会下雨。

而现在顶着雨回家时，她不禁想：人还是不能太自信。

直走两条街，转弯，进入古什巷。

小雨渐渐变成了毛毛细雨，不过天依旧阴沉得厉害。巷子里只有手里装着几个橘子的塑料袋在腿边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一阵凉风伴着冰凉的雨丝刮来，青石板路顿时有些雾蒙蒙的。

女生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意外是在下一秒钟发生的。

男生一手握着自行车，一手打着伞，耳边和朋友打着电话。骑的歪歪扭扭，在转弯时，和低着头的女孩撞了个满怀。

几个橘子滚了一地。

“哎呦，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男生差点摔倒，立刻挂断电话，雨伞也掉落在地。

黎芷双手割破了皮，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墙边的积水里，忍着努气，咬牙切齿地说：“郁阳，谁该长眼！”

男生龇牙咧嘴地扶起自行车，再细看了下对面的人，立马赔笑道：“哟，我黎姐。”

说罢便立刻上前把黎芷扶起来，一直赔不是，从“我这不是着急嘛，下雨天没看见您是我眼拙”到“我妈蒸了点糯米糕，一会儿我给你拿点过来”再到“我得去买瓶酱油，家里等着呢”，最后骑着那辆82年产的红旗自行车扬长而去。

黎芷看着手中被硬塞的雨伞哭笑不得，吹了吹手，开始捡地上的橘子。

橘子裹着灰色的积水失去原来鲜艳的色彩，变得不再诱人。

捡最后一个橘子时，一瞬间，路灯亮了，她的眼前多出了一双白球鞋。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身着黑衣黑裤，撑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提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卫衣帽子下是一张白皙干净的脸，灯在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他眼眸低垂，眼尾很长，鼻梁到下巴的线条精致得仿佛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她见过他。

最近新搬来的租客，住在巷子口。

前几日邻里街坊都议论纷纷，毕竟巷子口那栋房子是他们这里最大的一间，许多人对于租金都望而却步。

甚至有保洁队先来打扫。

但过去快半个月了，这位新租户几乎没漏过面。 唯一的接触是他不耐烦地将她的猫从大门扔出来。

那天她其实挺生气的，但对方的脾气似乎比她更大。

雨淅淅沥沥，路灯下两人一高一低，谁也没有动作。

几秒钟后，黎芷迅速捡起橘子装进被雨水浸湿脏兮兮的白色塑料口袋里，低着头往旁边移动了一小步。

她看了他一眼，男生没什么神色，甚至眼皮都没动一下，径直的从她身边走过。

带着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灰墙灰瓦，狭窄，陈旧。

他们就这样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