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车间是要挣钱的,不是让它在那儿种上杂草的。你就别担心了,我从来不会吃亏。”
连哲安慰着沈伯和沈大娘,又安慰了两人一段时间,看到莲哲尴尬地站在一边,就像是一个傻乎乎的姑爷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岳母一样,她连忙开口:“哲子,我看巧兰的浴桶里还没有沈伯的水,你快去拿些过来。”
“嗯。”连哲低着头,走到一旁打水。
沈大娘看到连哲放下了搓衣板,再去洗衣服,便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从连哲的这些细微之处,可以看得出来,连哲是个很会宠老婆的好汉子。
沈巧兰不是那种爱妻如命的人,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差。
“沈伯,既然这样,我马上就要回镇上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把巧兰也叫过来吧。”连蔓儿冲沈大娘挤了挤眼。
霸气大东再次发表声明!第三条消息传来!有个妹子问我,能不能给我免费,我要是说我要给她钱,她肯定会把我给撕了,毕竟网站、编辑、作者都是要吃饭的,我只能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让读者满意!若是再不收钱,大东岂不是要上吊了?
沈大娘顿时明白了巧兰的意思,她这是要帮沈巧兰和连哲创造一个好的机会,立刻高兴地说道:“巧兰,你也没什么事,就让她跟你一起玩好了。”
沈巧兰脸色一红,道:“母亲,那我不是要把烤饼送给我的侄儿么?”
“喂!你侄儿不喜欢吃糕点,你去县城一趟,我正准备让你在镇上给我带点礼物,你跟她一起去!”
沈大娘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夫婿,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先不说沈巧兰的眼光有多高,连哲这种才貌双全的好男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估计整个东营村、西营村加起来,也未必能找到一两个,如此好的男人,沈巧兰不要,沈大娘也舍不得。
沈老爷子听到沈阿姨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奶声奶气道:“婆婆,我最喜欢阿姨做的饼子了!”
沈阿姨被自家宝贝外孙戳穿,佯怒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就是嘴贱!”说完,她又把小孙子搂在怀里,笑道:“你让你姨在镇上给我买点吃的,等她从镇上回来,我就给你带点最好的糕点。可以吗?”
沈家小孙子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阿姨,你要努力啊,你要不要帮我们找到叔叔,一定要让我们也认识一下。”
沈庆山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是连哲,也是一脸傻笑地看着沈巧兰,一副甜蜜甜蜜的模样。
连蔓儿想起早上韩月兰和莫程在一起吃午饭时,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现在是秋季了,是时候去麦田里谈恋爱了。”
……
韩老太太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剩下的就是拿着钱去找沈伯了,这让她很是欣慰。
韩夫人拉着她的衣袖,对她说道:“阿青,刚才那个姑娘跟哲子说了,你确定吗?这孩子可不错,跟咱们哲子很般配,村子里的女孩子,我也算是见识了,也就那个女孩能跟哲子相匹配,其他的,我一个都没看上!这可是个好亲事!”
连蔓儿从韩奶奶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一丝嫉妒,嘿嘿一笑,说道:“阿姨,刚子和强子年纪都大了,不如我给他们找两个合适的对象,让他们结婚,这样你就能有个孙子了。”
韩妈妈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一想到自己家里的条件,她就有些泄气了,“这门亲事,他们找不到好的父母,只能在家里过着好日子,搬出去住了,也买不起房子,更别说娶媳妇了。”
想到这里,韩老太太忽然长叹一声,道:“月兰也是占了你的光,我觉得他长得还行,身材好,长得帅,最重要的是,他还很聪明,你没说他是个聪明人么?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有你这样一个跟小叔子决裂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饿着肚子?月兰嫁给我之后,每天都会陪着我,不会让她挨饿的。”
“小姨,你想说什么?”连蔓儿以为莫程马上就要结婚了,急忙追问。
韩老太太啧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愿意把他们两个结合在一起,小姨也不会拒绝,而且有你这么一个有钱的大小姐在,我们的感情肯定会越来越好,小姨也很高兴。只是这孩子刚刚从家里搬出去,从族谱上退下来,自己创业,我担心月兰一开头会受点苦,毕竟人家女儿出嫁,不缺房,不缺田产,更有积蓄,更有后台!”
“姑姑,你以为我给我和哲子建了两座别院,怎么又要建三座?”
连曼儿看着韩夫人,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如果不是连曼儿不说,韩老太太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而且,连曼儿还打算将莫程和韩月兰认识,那就是三个儿子,而且,她还正好在三处房产上,这也太巧了吧!
这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了,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韩老太太简直要被这份大礼给震住了,她死死的抓住了连蔓儿的手,“小卿子,你确定?你确定要把刚子,强子,月兰先找个地方安顿好?”
“否则我为什么要购买这么多的土地,建造这么多的房屋?难道我们一家人,每天都要搬来搬去?”
连蔓儿的话让韩老太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才回过神来。
韩老太太哭得梨花带雨,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哭道:“晴子,小姨该如何感激你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刚子和强子都是老实人,一定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还上。三郎的五哥,也是个勤快可靠的人,晴儿,姑姑真是太感谢你了。”
连哲见韩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要哭?
今天早上不是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哭了么?
连曼儿安抚韩婆婆:“姑姑,您放心吧,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刚子,强子,你多关注一下,月兰那边,你也别管了,我把月兰也叫过来,我要去一趟红豆阁,把那套月兰的图案给买下来,然后再把那只小老虎给放出来,价格肯定会很高。”
一想起韩月兰的刺绣,韩老太太就开始对女儿产生了疑虑,她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月兰的刺绣,一点用都没有,会不会有人买啊?”
韩老太太是个典型的农民,看什么都要看有没有用,有没有用处。对于连蔓儿来说,服务好,方便穷人的产品,卖的好,卖的好,卖的好,卖的少,卖的少,卖的少,赚的还不如卖好的。
无论古今,大部分的钱都被极少部分的人所掌控。而这些人,吃穿住行都不愁,只要高兴就可以了。韩月兰制作的这只小虎,很有特色,专门针对一些愿意为自己的幸福而一掷千金的人。
坑一个傻子,能坑几个菜鸟?
有了红豆楼的前车之鉴,连曼儿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韩月兰虽然是个女人,但如果韩月兰的“小老虎”很受欢迎,韩刚整天烧煤,韩强在冯家的窑子里,赚的还不如她呢。
韩月兰制作的布偶,目标客户都是大户人家的妇女儿童,用后世某位大人物的话来说,“妇女儿童赚钱最容易!”
霸气的大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连曼儿回来的时候,韩月兰已经把餐具洗好了,她告诉韩月兰,她想要买一只绣花猛虎,能值几个银子,把韩月兰高兴得跳了起来。
“别慌!坚持住!”
连蔓儿看到韩月兰手里的扫帚还没放下,赶紧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以免韩月兰的攻击波及到自己。
韩月兰这个时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莫程,脸上微微一热,将扫帚一扔,拉着她往西厢房走去,那是她绣的一只猛虎,还有曼儿的那件水蓝色的叠绣。
因为绣花的时候,里面都是用棉布做的,所以没办法叠成一堆,而是放在篮子里,用布遮住。
原本,她是打算让连哲背着篮子的,可是一想,等自己到了镇上,她肯定会找个理由把连哲和沈巧兰送走,那样的话,自己和韩月兰就只能背着篮子了。
“我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帮我扛着行李,我要去采购!”
连蔓儿皱眉思考了半天,视线不断在庭院中来回穿梭,最后看向莫程。
一巴掌打在脑袋上,连蔓儿有些恼火,自己竟然忘记了莫程。
韩月兰与莫程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不过两个人都知道,韩老太太和韩老爹对莫程还是很满意的,而老莫家的莫程的亲人,如果莫程愿意的话,可以提前跟莫家打个招呼,到时候请莫家的人来参加婚礼。
如果莫程自己不想要,那么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老五,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县里?连蔓儿同莫程道:“三嫂子,你要的菜可不少,我们两个人,恐怕拿不完。”
莫程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连曼儿进屋后,让三个小家伙先走,自己则在淘宝里找了五十两银子,还有二十五两银子,都是用帕子包裹起来的,抱着这一大堆钞票,她忽然很想念以前的钞票,银行卡,支付宝。
放在以前,有了电话,有了存款,就不怕带着大包小包被人打劫,但现在,二十五两就已经很重了,更别说还有更多的了。
难道真的要按照前世那些电影里的情节,用大木箱扛着?
连蔓儿叹息一声,这个世界都有了银票,或许还能看到新的货币出现,至于信用卡和支付宝这种神奇的东西,估计是无缘见到了。
不过连蔓儿忽略了一件事,她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上很大的异数。
连淘宝系统和观世音系统都有了,银行卡和支付宝还会远吗?
其实还真挺远的,不过并非根本没有可能罢了。
等‘连娘子商业帝国’在这个世界中成长为一方巨擘的时候,银行卡和支付宝就真的不远了,虽然没有前世的人工智能那么发达,但是利用淘宝系统这个作弊利器还是可以仿造出一些代替品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连蔓儿,连哲,韩月兰,莫程四人同时出门,在西营村算是一个不小的冲动。
众人看到昨天刚在老莫家大发神威、将一群土匪流氓打得哭爹喊娘的连娘子出门,都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谈论。
看那时不时瞄上她几眼的样子,连蔓儿就知道那些人根本没有说她什么好话。
只是连蔓儿哪有时间同那些整日都没事干,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嘲笑了东家骂西家的碎嘴婆子扯皮,匆匆走去里正沈伯家,将买地的银子交给沈伯之后,顺势就替连哲将沈家小闺女沈巧兰拐出来了。
就这样,两队小情侣和一只单身狗……不对,是一个俏寡妇开始上路。
……
坐船沿着清河顺流而下,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县城。
下船。
连蔓儿笑眯眯地看向连哲和韩巧兰,“巧兰,听沈大娘说今天你有东西要去买?我和月兰需要去红豆阁里一趟,怕耽误了你的时间,要不我让哲子和你去买吧!”
韩巧兰怎么会听不出连蔓儿话中的弦外之音,当下就被连蔓儿弄了一个大花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连蔓儿给连哲递了一个眼色,又给连哲怀里塞了十两银子。
连哲死活不收,但是被连蔓儿恶狠狠地一瞪,只能无奈地将银子收下,连蔓儿掐着连哲的胳膊把连哲拎到一旁,语重心长道:“哲子,别不舍得花钱,现在将媳妇的心先收买好,日后万一你丈人丈母娘家为难你,你媳妇和你一条心,你肯定不会吃亏,听懂了没?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花的钱越多挣得越多,连十两银子用起来都磨磨唧唧的,怎么还不如我和初夏呢?上次我和初夏来县城可是花了好几十两银子的。”
“啥?”
连哲瞪眼,“初夏不是说才花了几两散碎银子吗?”
连蔓儿冲连哲翻了一个白眼,“初夏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丫头嘴里从来都没有一句准话。”
“可是当初我记得是你和娘说没花了多少钱的啊!姐,你可是从来都不骗人的!”连哲震惊,他从连蔓儿说漏嘴的话中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这打脸来的太快就像一阵龙卷风,连蔓儿在心底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连哲,“姐当时要不是那么说,娘还不把我和初夏的耳朵唠叨聋了?再说,那天我们挣了几百两银子,还有很大一笔钱红豆阁没有给,今天我和月兰就是去红豆阁将那些钱都取出来,然后把新绣的那张绣图卖出去的。和几百两银子相比,你觉得那几十两银子算啥?”
连蔓儿觉得连哲的思想还是有些保守,小农思想实在太过根深蒂固,又忍不住给连哲灌输了一些新潮的思想。
“哲子,一家人要想致富,他需要时时刻刻想怎么赚钱,而不是怎么从自己身上节约省钱,‘开源节流’就是这个道理。先开源,后节流。”
连哲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姐,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节约不是一个好习惯吗?我记得这还是你当初没有出嫁前教给我的。”
“可我已经不是你原来那个姐了!”
连蔓儿很想这么告诉连哲,但是她又不是神经病,这些话只能在心中哀嚎几声,然后不得不改变思路,给连哲举例子来证明她说的话很对,“哲子,你看村里人都比我省钱,可是她们家能盖得起大房子,买得起田地吗?”
“买不起。”
连哲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他还是觉得连蔓儿哪里说的有些不对。
连蔓儿见连哲又犯了一根筋的毛病,一巴掌拍在连哲的头上,“那不就对了,还不赶紧去带着沈巧兰买东西花钱去?如果那十两银子今天花不完,你立马给我滚蛋回东营村,以后别说你是我弟。”
在连蔓儿的好言好语外加棍棒威胁下,连哲心中揪着一个疙瘩和沈巧兰去买东西了。
连蔓儿望着连哲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哎,小农思想害死人啊!”
殊不知,若是连哲还生活在老连家的话,家庭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拿十两银子出去讨媳妇欢心,说到底还是连蔓儿身上有银子,说话也有底气。
……
连蔓儿来到红豆阁中,在下面招呼客人的小伙计还是当初连蔓儿和连初夏来时招待她们的小伙计,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将连蔓儿、韩月兰和莫程迎进了后面的房间。
南宫掌柜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正愁容不展地坐在凳子上,屋内烟雾缭绕,可想而知南宫掌柜已经在屋子里抽了多久的旱烟。
连蔓儿一进门就被烟草的味道熏得咳了好几声,这才将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南宫掌柜拉回神来。
“连娘子,你来了。”
隔着烟熏雾缭的空气,南宫掌柜隐约看到了连蔓儿的模样,见连蔓儿被屋内的烟草味呛得厉害,连忙打开窗户散烟,脸上闪过一丝歉色。
连蔓儿同南宫掌柜算是忘年交,也不客套,从莫程背上将筐取下来,拿出水蓝色的层叠绣和那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小老虎,递给南宫掌柜。
南宫掌柜诧异,“连娘子这是又绣好了图?”
他能够认出连蔓儿绣图用的那水蓝色锦缎是上好的材料,可是他将水蓝色锦缎打开铺平整放在桌子上,却连一点儿别的颜色都看不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连娘子你莫不是拿错东西了?怎么把没有绣过的锦缎当成绣图来卖了。”
莫程虽然不懂得刺绣,但是莫玉当初绣图的时候他也见过。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当下立即道:“三嫂,是不是你拿错东西了,要不你将东西在哪儿放着跟我说,我立马回去取,你放心,赶中午吃饭前我一定能够赶回来。”
韩月兰知道连蔓儿这绣图里面的弯弯道道,但是看着莫程老实巴交的模样,她突然心中生出一阵恶趣味,就不告诉莫程。
“南宫掌柜你仔细瞧瞧再说,你觉得我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吗?”连蔓儿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南宫掌柜。
这下,南宫掌柜被连蔓儿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手指轻轻地摸过绣图,南宫掌柜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喃喃道:“不对,这上面绣东西了,我能摸到绣线。可是怎么什么颜色都看不清楚,而且你这绣线……”
南宫掌柜的语气顿了顿,更加疑惑:“为什么顺着摸和逆着摸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手感?”
层叠绣就是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而闻名。
南宫掌柜能靠着手指就摸出层叠绣正逆方向手感的不同已经实属不易,连蔓儿不打算再卖关子,提示南宫掌柜道:“南宫掌柜,这屋子里烟太多看不清楚,要不你拿到外面对着光仔细看看?说不定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韩月兰见连蔓儿在这一点一点放诱饵,却就是不直接满足南宫掌柜好奇心的样子,心中有所明悟,将连蔓儿说的话,做的动作都记了下来。
连蔓儿不知道,她一时兴起的动作,居然成就了一名的腹黑女商。
南宫掌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捧着水蓝色的绣图跑到院子中,正上午的太阳已经不小了,透过红豆阁屋顶的天井洒下来,落在南宫掌柜手中的绣图上。
花纹顿时从水蓝色绣图中浮现了出来,那些花儿就仿佛是要从水蓝色绣图中开出来一样,欣欣向荣。
南宫掌柜瞳孔一缩,心中震惊地无以复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面前见到的这一切了,“这……这……这,居然还有这样的绣图,这绣工神乎其技,简直就是神迹啊!”
一时间,南宫掌柜老泪纵横。
见南宫掌柜这么激动,连蔓儿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之前还有些担心这幅层叠绣图无法入得了南宫掌柜的眼,毕竟这幅绣图和常规的绣图走的根本不是同一种路线。
连蔓儿根本没有想到,南宫掌柜看到这幅绣图之后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连蔓儿不敢想象,若是她告诉南宫掌柜,这幅绣图在不同的方向看还会看到完全不同的图案,南宫掌柜的反应会怎样?
是激动地失声痛哭?
还是欣喜若狂?
“南宫掌柜,其实你看到的只是这绣图的一种图案,你将绣图完全打开换个方向看,还会有惊喜。”心中大定的连蔓儿轻笑道。
南宫掌柜眉毛抖了几抖,依言将水蓝色锦缎抖开,刹那间,仿佛整个绣面上的图案都活过来了一般。
之前看着是大朵大朵明艳的花儿在绣面上簇拥着,仿佛要盛开出来,现在换个方向再看,那明明就是一汪沉静的湖水,几尾鲜活的鱼儿游戏在荷叶之间,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南宫掌柜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满脸不信的将绣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下来,又看出了很多种虽然细小,但是却足够惊艳的图案,倒吸凉气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一直惊讶到腮帮子都有些发酸,南宫掌柜才恋恋不舍的将眼睛从绣面上移开来,震惊地看向连蔓儿:“连娘子,之前我只知道你的绣工卓绝,可是不知道你竟然有着这样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连蔓儿笑笑,“夸的话南宫叔就不用多说了,同我讲一讲这幅绣图值多少钱吧!我就一个爱钱的俗人。”
能像连蔓儿一样将爱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南宫掌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连蔓儿一眼,“这么好的绣图,你居然要用钱来衡量,真是气煞老夫!不过连娘子,有句话我需要说在前面,你这幅图虽然惊艳,但是价格却不一定能够上去。绣面一般会做成屏风被面之类,但是你这幅绣图的颜色太单一,不适合做成屏风扇面,恐怕愿意买的人不多,价钱自然也就上不去了。”
最不愿意听到的东西还是来了,连蔓儿眉头轻皱,想着解决办法。
这时,南宫掌柜突然十分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异常愁苦。
连蔓儿想到之前刚见到南宫掌柜时那满屋子的烟,再联系现在南宫掌柜愁眉苦脸的模样,试探着问道:“南宫叔,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
南宫掌柜凄惨笑笑,“刚刚又想到了我那短命的诏安,杭州府与苏州府那边也生出了瘟疫,而他负责的红豆阁就开在杭州府与苏州府。我已经差人去京城向玲珑请调令,希望玲珑能够将诏安调到凉州府我这边来,哪怕是就这样断绝了诏安将来的上升路我也认了,我这当爹的只要儿子有命在,什么金银钱财都可以放弃。诏安还未成家,若是染上瘟疫送了命,让我怎么活下去。”
“怎么,是调令没有下来?”连蔓儿猜测道。
南宫储抹了一把眼泪,将层叠绣图收起,缓缓摇头道:“京城中的南宫府发生了内斗,玲珑被一群不要脸的老东西处处牵制掣肘,不然以我和玲珑多年的主仆情谊,玲珑定不会拒绝。玲珑派她的贴身婢子来了一趟这儿,将府中的情况告诉了我,南宫府真是作孽……”
“南宫府赚钱归赚钱,从来都没有参与过朝堂上的党羽之争,如今因为瘟疫之事,朝堂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宫太子出生在乱世中,已然成为皇后的一块心疾,日日夜夜念着盼着能将正宫太子找到。”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那正宫太子还在不在人世都是一个问题,希望多渺茫,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扶植出身最低的八皇子,将八皇子养在膝下,俨然是将宝压在了性情温驯的八皇子身上。可是那其他的皇子公主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眼看着朝堂之外瘟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前朝余孽四起,烽烟滚滚,朝堂之上却展开了夺嫡之争,这大燕的国运……”
南宫掌柜摇摇头,有些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只能将一切放在不言中。
“京城里风起云涌,各大家族门阀纷纷站队,南宫府从来都不参与朝堂争斗,玲珑掌权时也曾说过,皇帝在位一天,就拥立皇帝一天,若是新皇登基,不论新皇是谁,绝对拥立。”
“可是那些老眼昏花、利欲熏心、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却越过玲珑站了队,选择的人还是性情最为阴毒暴戾的三皇子。”
南宫掌柜语气中满是叹息,“三皇子生来好战,一入沙场就如同见血的恶狼,不论死伤……边境上早已怨言载道。但是他战功赫赫,属于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若是其他人登上皇位,三皇子十有八九会血洗京城。从另一方面说,那些老东西的选择还算正确。”
“只是南宫府错就错在太早表明了立场,那些老东西以为站在三皇子身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三皇子在边境上遭人刺杀,下落不明。多半是遭了报应,上天都不想让这个混世魔王继续祸害百姓了。”
连蔓儿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明白为什么南宫储会突然同她讲这些皇家的八卦,好像在这个封建社会中,议论皇家是要获罪的!
可是写了那么多古言,关于夺嫡的事情她笔下写过不少,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连蔓儿惊讶归惊讶,但是惊讶终归压不过好奇。
反正凉州府天高皇帝远,她和南宫储说的这些话根本传不到皇帝老儿耳中。
再说,皇帝老儿家里内斗不休,恐怕早就让他焦头烂额了吧,哪有心思同她一个根本不出名的寡妇计较。
“南宫叔,你说那三皇子被刺杀下落报应是遭了报应,可你有没有想过,南宫叔的儿子诏安,为何会出现在苏州府与杭州府?难道这也是报应?”连蔓儿反问道。
话说出口,连蔓儿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南宫掌柜失神,良久之后,才悠悠说道:“确实是报应。当年玲珑就曾劝说过我,不要将独子诏安放的太远,可是我觉得诏安有本事,不应该整日守在我的身旁,另外一面,我还想着诏安能够在苏州府与杭州府做出成绩来。若是诏安在南宫府立了功,在我撒手离世的时候也好向东家提提要求,看看能不能恢复本姓,是我心大遭了报应,违背了多年前的誓言。”
连蔓儿从南宫储的话中听明白了南宫储的担忧,原来南宫储是在忧心南宫诏安会不会染上瘟疫,眉头蹙起,试探道:“南宫叔,若是我告诉你那瘟疫并不厉害,现在已经有一种药可以预防染上瘟疫,还有一种药可以治愈瘟疫,你会信吗?”
南宫储眼睛一亮,神情十分激动,“连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南宫叔还会觉得是报应吗?”
连蔓儿微微一笑,“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其实剩下未走的路还有很长,只是需要一个转机的出现。那转机正在被迷雾笼罩着,只消等得一股清风来,一切迷雾都会悉数散去。”
连蔓儿是在宽慰南宫储,其实也实在宽慰她自己。
同连蔓儿一起来的莫程和韩月兰在听了这番话后,都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连蔓儿将水蓝色的绣图抖开,披在身上转了一圈,眸中满是兴奋之色,“南宫叔,你说若是将这绣图加工成一件成衣,之前我们忧心的问题会不会迎刃而解?”
日光洒落在连蔓儿身上,层叠绣的美感完全被人身上玲珑有致的曲线衬托了出来。
连蔓儿含笑在阳光下转了一圈,美得像是从蓝天碧海中走出来的女仙,将进来给南宫储送信的小伙计都惊呆了。
南宫储感觉心跳都停止跳动了一个节拍,目光不断地扫过连蔓儿身上的层叠绣图,眸光中满是欣赏,没有半点贪婪。
有了腰肢曲线的衬托,层叠绣图上那两尾鱼儿比之前更加栩栩如生,连摇头摆尾的动作都变得更有灵性。
“妙!妙极!极妙!”
一个身上带着淡淡脂粉气的公子哥不顾红豆阁小厮的阻拦,手中摇着折扇走进后堂,看着连蔓儿的身影,由衷的赞叹。
骚包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那身带脂粉味的公子哥一见到连蔓儿,准确的说是见到连蔓儿身上的层叠绣就急吼吼地跑过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脚下一扭,歪着身子朝连蔓儿倒去。
连蔓儿生怕绣图被扯坏,连忙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仓惶之中将绣图塞进南宫储的怀里,朝着那公子哥的手腕抓去。
能拉一把算一把,毕竟这么大一个人摔倒在地上也怪丢脸的。
连蔓儿抓住那公子哥手腕的一刹那,南宫储松了一口气,而连蔓儿却挑起了眉头。
有故事!
这个‘假公子哥’身上有故事!
为什么说是‘假公子哥’呢?
因为连蔓儿抓住那公子哥手腕的刹那,诊断手镯居然诊出这‘公子哥’已经怀胎两月有余。
试问一个‘公子哥’怎么会怀孕?
定是女扮男装,再想到这‘公子哥’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连蔓儿不难猜到面前这毛毛躁躁的‘公子哥’实为一名女子。
“夫人怀胎数月,走路切记急躁,不然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连蔓儿将手收回来,朝着‘公子哥’服了服身子,不再多说话。
连蔓儿话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多数都惊恐了。
韩月兰和莫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公子哥’居然怀了孕!
而南宫储则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他就知道这姑奶奶从京城中来他这儿准没好事,却没有想到这姑奶奶居然是被人搞大了肚子跑来他这里找清闲的!
南宫储对面前这个‘假公子哥’的身份十分清楚,京城中的一朵霸王花,将军府大小姐,龚霞。
龚将军早年征战时不幸战死,英年早逝,将军府中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名为龚战,女儿名为龚霞。
幸亏龚将军的父母龚老将军与龚老夫人还在世,不然龚将军遗孤——那可怜的一双儿女定会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中被剥皮拆骨,生吞血肉。
龚老将军不想将龚战养在膝下养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顶着龚老夫人的碎碎念就将龚战送进了军营,如今已经过去数十载,听说龚战在沙场征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比当年的龚将军还要耀眼夺目。
被留在龚老将军和龚老夫人养大的丫头龚霞独得祖父母的恩宠,自小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在京城中比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还要纨绔上许多。
造化弄人,没人能想到这个龚霞和与她根本不是一路人的南宫玲珑竟然因为偶然成为了闺中无话不说的密友。
龚霞大胆泼辣,而南宫玲珑心思缜密,路数根本不对,可谁知二人的关系竟然极好,连带着商贾人家南宫府与将门世家将军府的关系都近了许多。
南宫玲珑与南宫诏安的年纪相仿,是南宫储看着长大的。南宫储对南宫玲珑的疼宠并不亚于对他的亲生儿子南宫诏安,直到后来南宫玲珑执掌红豆阁,南宫储这才渐渐疏远了南宫玲珑,毕竟主仆有别。
之前南宫储一直都担心南宫玲珑会被龚霞带坏,谁知结果恰好相反,南宫玲珑在从商上的天赋刺激了龚霞,居然让京城一霸龚霞生出了走镖赚钱的心思。
若是放在了寻常人家,定不会同意一个大姑娘家出去走镖,可是那龚老将军却不这么认为,他一句‘将军府从来都没有女儿,有的只是不带把儿的儿子’便将整个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压了下去。
这件事一时间还成为了朝野上下的笑柄。
京城中人都说这龚老将军老糊涂了,那不带把儿的儿子可不就是女儿家吗?
实则当事人龚老将军心中苦不堪言,有苦不能说。
龚老将军生来最见不得人哭,抹眼泪已经成为了龚老夫人拿捏龚老将军的法宝,百试百灵。
被龚霞的苦情计策反的龚老夫人稍加犹豫,就将这件制胜法宝传给了龚霞。
为了走镖这件事,就连她亲爹死了都没掉几滴眼泪的龚霞坐在龚老将军面前抹了一天眼泪,连带着龚老夫人都都跟着哭哭啼啼了一天。
见龚老将军不愿意,龚霞将苦肉计之类军中常见的战术用了个遍,最后硬是请来戏班子在龚老将军院子前唱了三天,每日就是那哭哭啼啼的哭戏。
龚老将军被哭得实在心烦,只能咬牙答应了,大不了被朝中的那些长舌言官多叨叨几天呗,被那些言官叨叨总比整日有人在耳边哭哭啼啼强。
因此京城中才有了龚老将军老昏了头的说法。
……
一想到那龚将军府蛮不讲理的做法,南宫储就头疼不已,龚霞这小姑奶奶不是整天都忙着走镖吗?怎么走镖还将自己的肚子给搞大了!
“霞小姐,霞姑奶奶,我这红豆阁可不敢留你,你赶紧回京城去,该怎么同你祖父祖母解释你就怎么解释!万一老将军和老夫人知道你怀了孩子,还藏在了我这小庙里,我这一身老骨头可就保不住了!你说,你要多少盘缠,我都给你!或者我派车马将你送回京城也行!”
南宫储在得知龚霞怀孕之后,连层叠绣都顾不上了!层叠绣被冷落只是一时的事,那明珠一样的层叠绣哪怕现在蒙了尘,终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可是他南宫储若不立马将龚霞这要人命的小姑奶奶送回将军府,恐怕‘老糊涂’了的龚老将军绝对能够扛起当年征战沙场的大刀杀过来。
那龚老将军的蛮不讲理,整个京城都知道!
龚霞摆摆手,“南宫叔,你这就没有意思了。是玲珑让我过来找你躲一阵子的,你居然要将我送回去?你放心,我同我祖父祖母说我要去一个苦寒之地走镖,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最晚明年中秋就能回去。你看我这时间算的,我先在你这里将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回京城之后,我祖父祖母一看到软软糯糯的小娃,立马就将我生娃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南宫储才不会被龚霞蒙骗过去,摆手道:“你少骗我,玲珑从来都不会这么坑我。你还是快点回去,不然我立马修书一封,派人送去京城将军府,让你祖父祖母派人来接你!”
连蔓儿眨巴眨巴眼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她又遇到了将军府小姐私奔生娃的梗?
这现实果然比要精彩许多!
不论龚霞怎么说,南宫储就是一副油盐不进,执意要将龚霞送回京城的样子。
龚霞被逼急了眼,突然‘噌’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将南宫储吓了一大跳。
“哎呦喂,霞姑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宫储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若是将军府的小姐死在了他这里,那绝对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死’也只有‘死’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南宫诏安,甚至牵连上整个南宫府都要承受‘老糊涂’龚老将军的怒火。
龚霞神色悲戚,“南宫叔,我能想到投奔的人只有你了,你就留我一阵子,等孩子生下来我立马就走!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话间,架在龚霞脖子上的软剑已经见了红。
南宫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
“南宫叔,你真想逼死我吗?”
龚霞的神色越发悲戚了,看得韩月兰都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