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嗒刚从中学走出,便在人影如潮中看到了老窦的身影。
她思索着,这条街不光远离自己家、还绕开老窦工作地点,他又怎会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于是不由自主地提步跟了上去。
李志强躲开对面直直走过来的路人,与人群前进的大趋势逆向。
他钻过几回人堆后,又转进小巷。
她跟在李志强身后,动作灵活地借着别人的身形遮掩,摸索着他的行迹。
李英嗒紧紧盯着李志强的背影,心跳加快。
她跟着李志强快速穿梭,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路人。她侧身一闪,稳住了身形。
李志强突然急转弯,拐进一条狭窄的墙缝,李英嗒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穿过墙缝的光线坦荡而幽长,却仅够单人错肩前行,她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
但李志强似乎有所察觉,脚步突顿,视线在墙壁上寻索痕迹。
李英嗒急忙缩小自己身形,避开投进缝隙里的光亮。
等李志强继续前行,李英嗒才缓缓直起身来,额头上呼出细密的汗珠。
她咬起牙关,再次追了上去。
李志强在前行中左拐右拐,仿佛在故意甩掉跟踪者。李英嗒却如粘住的膏药,始终没有被甩掉。
终于,李志强走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李英嗒站在楼前。
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好运来”招牌,墙壁上的石灰还有些褪却,张贴着比基尼美女画报的木门显得轻浮,脱下不少红漆。
从外面看进去,一楼摆放着不少的赌桌,每张桌子周围都配上几把破旧的椅子,灯光昏暗。
门口处,两个黑衬衣的彪形大汉注视着不远处的李英嗒。见她踮起脚尖张望仍不满足,又扒着路灯遮光以便更好地观察。
他们面皮收紧,脖颈间的纹身正随着青筋鼓动。
给自己加完油打完气,李英嗒紧张地同手同脚走到居民楼前。
她正准备硬着头皮闯进去,却被两个黑脸大汉拦住。
她心里一紧,本想就此撤退,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眼尖地看见了自己的老窦就在不远处。
“两位大佬,畀我入去啦,我系揾我老窦啫,唔系嚟搞事嘅。”
“有冇搞错啊,嚟呢种地方揾老窦?不如返屋企啦!”
“啱晒啦,返屋企同老窦告状啊。”
李英嗒被他们笑得双颊灼热,却不得不生硬地留在原地。
她急切地想带出李志强,一是担心他再次赌博被阿妈发现,二是他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不再赌博却食言了。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早点找到他,以便假装不知情;如果晚了,恐怕他又会欠下新债。
李英嗒与这两人在门口纠缠不休,这时的两个大汉仅做拦挡,懒洋洋地用粗大的胳膊横在身前。
她察觉到两人漫不经心的阻挠,闷得满脸通红。
沉思之际话先出口,一声“唔好意思,真系对唔住”后,她猛然甩出螳螂拳,左封右崩捶变势左封滚龙肘。
她先是左手控来手,右手变拳崩打右边大汉面部,这大汉身形一晃。
李英嗒趁势变招,左手封招架手,右臂滚击左边大汉胸腹部。同时提右脚蹬腿,使其不稳,那大汉应声而倒。
如此拉扯的架势没能惊动一楼的赌徒和李志强,却意外引起了来自贵宾层的注意。
赌馆内,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悠闲地叼着雪茄,坐在二楼梳化上,将门口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迅速打了几个手势,随即,巡场的保安又派出了两三个,显然是要去门口增援。
李英嗒吃力地应付着两个魁梧大汉,转眼间,又出现几个同样魁梧的身形。
她知道自己有麻烦了,于是立即停下手来,躬着腰向先前的两个大汉道歉,试图缓和气氛。
然而,这两位大汉衬衣已经被李英嗒的拳脚毁害,黑色的面料上前后多了好几条肉色的纹路,受伤不轻。
他们扣住李英嗒,强行把她带到赌场老板面前。
李英嗒还被迫保持着躬腰的姿态,那老板伸出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提到由天花板垂下的、一盏发黄的灯泡下。
眼见着赵启辉,也就是赌场老板阿Fin做出的动作后。
李英嗒惧色浓烈,面容惨败。
她唇角抿动时会出现的浅湾丧失了生机,灵动的大眼此时顺从地低垂着,绵密的睫毛敷盖,在脸上投射出一簇簇阴影。
赵启辉放下指间的雪茄,一道低恹的声音从烟雾中慢慢传出。
“阿妹,睇下你自己,几靓女啊。唔乖乖哋喺屋企,嚟呢度做乜嘢啊?”
他用粗砺的手掌抚触着她的脸,又用萦带烟气的指尖在她眼眶的轮廓上轻轻点动,最后掌心滑落,将五指探进轻柔的发丝中。
“阿Fin哥,佢话自己嚟呢度揾老窦啊!”
刚才阻止李英嗒进入的两个大汉中的一人,见机开口。
庞大的身形因为过分谄媚而佝至地面,恰巧略低于坐着的赵启辉,又高过旁边的另一大汉。
赵启辉被打断兴致,收回手,用看狗一样的目光斜斜地扫了一眼他,随即笑起来。
“畀你讲嘢未啊?拦唔住人仲敢上嚟,拖落去喂狗!”
跪着的另一大汉上前,听话地一手掐住那大汉的后颈、一手捏紧其肩臂关节。
随后,他跟着另一个黑西装大汉推着被制服的大汉往下走,同时撕下自己已经破烂的衬衣,堵死大汉的嘴,以防其出声打扰。
四周重新安静,赵启辉缓缓站起了身。
他清癯而挺拔的身躯拦住昏黄的光晕,将李英嗒与他一同埋进深深的阴影中,任由两人的面容上落满晦暗。
他开口,声音萎靡但低沉有力,带金属回响,仿佛歌叹着她的轻率。
“自己老窦都揾唔到,仲敢嚟呢度搞事,靓妹,你真系够大胆㗎。”
李英嗒被他的气势摄住,思维出现片刻凝滞。
但她反应很快,轻轻捏住赵启辉的衣角,学着两个大汉的样子,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