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4日晚21点45分,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独身蜷缩在沙发一角,房间空空荡荡,满满的凉意不断附着于你裸露的皮肤肌理。
你却浑然不觉,守在电视机前,观看决赛直到最后一刻,目光片刻不离。
金灿灿的奖牌从颁奖人手中挂在他脖子上,你肺腑中倾吐的一口气憋了好久,一切如释重负……
小小方方的手机屏幕断断续续亮起,震动声渐渐超过电视机里的人声鼎沸,铺天盖地的消息从四面八方淹没你的视线,渐渐模糊,怎么好像看见他在对你笑呢。
或许是激动、开心,或许是得偿所愿后的释放,泪水久违地溢满一汪狭细的泉眼,夺眶而出,积压的情绪一点一点从内心深处翻涌,一朵一朵小小的白色浪花,汇聚成滔天巨浪慢慢吞噬你。
“恭喜啊……”止不住地抽噎,微弱的声音混着奏起的国歌回荡。
你在对谁说呢,他会听到吗。
答案显而易见。
化作一滩烂泥,身体不受控坠落,泪滴从眼睑滑过,沿着黑暗中察觉不到的涨红面颊蜿蜒至起伏的胸膛,洗刷起背后的地毯,你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抵挡不住肺腑宣泄的强度,啜泣声轻轻地,慢慢地填满了整个寂静的空间。
巴黎很好,有你会更好。
彼时正经历东京周期的樊振东想不到这句话以后的意义,只是发自内心觉得可惜你不在。
站在2018年巴黎世界杯男子乒乓球赛的领奖台,他喊出,“Merci,Paris.”
其实,樊振东并没有刻意去学习法语和准备,只是很自然脱口而出,好像曾练习过无数遍一样。
“Dongdong, bonjour.”
“啥玩意啊?”
“你好的意思。”
午后,阳光争先恐后透过花窗玻璃闯进来,房间内呈现出五彩缤纷,窗台随风牵起碎花裙摆,翩翩起舞,摇头的破旧电风扇发出“吱呀”声响,好似十分不满街角梧桐树上的蝉鸣扰了清净。
你静静窝在狭窄,仅容一人的鹅黄色沙发上,碎碎念着,却又不断调高电视机的音量,遮掩鼻腔不通带来的闷闷尾音。
听起来既开心,又委屈。
一年的交换将要结束,又要回归过去的生活,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同孩提般分享自己的成果,你一通输出,展示着自己学的法语。
“厉害吗?”女孩少见向他讨要一个夸赞,樊振东当然不会吝啬。
虽不知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理由,“超级厉害!谁家小孩这么聪明啊,已经会说这么多法语了!”但他还是所愿那般回应你的期待。
终于懂得父母眼中自己的模样,樊振东耐心听着,眉眼弯弯,思绪飘向远方,他貌似能看见你顶着红扑扑的脸,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兴奋雀跃着,这么想着竟笑出了声。
突兀地打断,你有些不满,“你在笑我?”
孩子气的控诉,丝毫没有杀伤力,他有些心虚,试图遮掩,“没,没有啊,听错了!是外面有人说话。”说着,还假模假样冲着外头喊一句,“声音小点!”
“你就是在笑我。”
“真没有。”
“说谎。”
“怎么会呢!”
……
一来一回,樊振东终是败下阵来,只得承认自己方才脑中有关你的画面,换来却是你突然一阵沉默。
“对不起,我不该——”
“不,”好像又恢复了过去的平静,你打断他的抱歉,“是我有些失礼了。”
失礼,这个词该出现在恋爱关系中吗?
他不止一次对你克制又疏离的态度觉得茫然,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你,想念你,可你呢……
“失礼?”有些无奈,甚至气愤,他带着疑问,“为什么要觉得失礼?”
“我,我……”
“我们不是恋人吗?不是会成为家人的存在吗?为什么要这么生疏?”
连连抛出问题,你应接不暇,无措地握紧手机,另一只手在空中扒拉着什么。
实话,你想说,可,喉咙才挪开的棉花好像又堵在原处,张着嘴却没有声音。
好半天,只剩电视机转播的八点档狗血剧在牛头不对马嘴地替你回答。
“……我,”艰难吞咽下口水,你哽咽的声音格外明显,“我不想表现得烦人,我答应过他们的,不,不会影响你——”
一旦开闸放水,就难控制了。
再也无法忍受,如他所愿,你将积压的不堪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迷迷糊糊,语无伦次。
“这儿的菜又贵又难吃,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我又不会做饭,法语难死了,听不懂一点,想回家,机票怎么那么贵啊!这儿一点都不浪漫,哪里有什么爱情偶遇啊,”听到这,樊振东不可遏制地心咯噔一下,在你断断续续的啜泣中,欲言又止,“德国太远了,门票也贵,我坐火车去的诶,可累了。这怎么老下雨啊……”
该说是恶趣味吗?樊振东对这爆发的碎碎念不仅没有不耐烦,甚至很受用。
只能有这种方式来窥探你爱意的我,是不是也很“失礼”呢。
他愣愣思索着,回应你最后一句,“是呢,”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在望着同一片天空,定定开口道,“雨下得好大。”